冬天的雨,是没什麽声音的。不是那种疾风骤雨的吵闹,而是像谁悄悄拉开窗帘,把整个世界都藏在水雾里。
书店刚开门,街道还冷清得很。张若曦按下微波炉,把水煮开,泡了一壶桂花乌龙。她捧着热茶站在柜台後,看着街景灰白得像一张没上se的画纸。
音响还是那台旧卡带机,今天没卡住,正播着林佳仪的《一个人的我依然会微笑》。旋律断续却温柔,像是轻轻地、轻轻地在提醒自己---还可以笑一下的吧。
她没什麽急事,就拿了块布擦书架。早上有位熟客送来三本旧书寄卖,书页有些泛h,封面角落贴着她写的价格标签。「售出五五分成」她一向这麽说,但後来几次都懒得算,能卖出去就好。
她把那几本书轻轻cha进文学区的架上,像是让它们重新找个落脚处。
她一边整理一边喝着茶,热气从杯口飘起,像是为空气中的sh气开了条小缝。她不是为了谁泡这壶茶,只是习惯在天气sh冷的早晨给自己一点暖。
刚想回到柜台继续写信,门口的风铃响了两声。
一名男子推门进来,身上带着雨气,没说话,只低头走向书架。指尖在几本书间滑过,ch0u出一本翻了几页,又放回原位。
张若曦握着茶杯,语气平平地问:「有在找什麽书吗?」
他像被唤回似地抬起头,语气带点不好意思,「其实……没有。只是刚好下雨了,想进来躲一下。不会耽误太久,抱歉。」
她点了点头,「好。」
随後走向书架,ch0u出一本书递给他:「这本书很适合这种天气,不急不缓,读起来很舒服。」
他接过书,眼神有些温和:「可以在这里看一会儿吗?」
「可以。」她淡淡回应,走去一旁拉出一张椅子,轻轻拍了拍椅背。
他坐下翻书,她转身回到柜台,把刚泡好的茶倒出一杯,走过去放在他桌角。
「我刚泡的,小心烫。」
「谢谢你。」
没再多说。也不需要多说。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书页缓慢地翻动,卡带偶尔发出细细的沙沙声。空间里只有这三种声音,交错着、不打扰,却让人觉得很安静。
她重新坐回位子,没继续写信,只是静静看着窗外。雨水沿着玻璃滑下来,一条一条像是谁写的字,只是还没乾,就被擦掉了。
陌生男子的背影稳稳的,没什麽特别。她没多看他几眼,就像她从来也没多想过这样的相遇会带来什麽。
她只是刚好泡了茶,刚好下着雨,刚好他进来,她还有一杯温度可以分出去。就这麽简单。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把书放到她桌上。
「茶很暖,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谢谢你。」
「不客气。」
门再度被推开,风铃响了一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细雨声当中。
她望着那张他刚坐过的椅子,椅面还留着一点点温度。
她没去收,只是回到桌前,铺平信纸,这次,终於动了笔。
亲ai的文娟:
谢谢你上一封信。
你说,你也想开始试着为自己点一盏灯,想试着跟我一样,不再把全部的光借出去。
那句话,我读了好几次,然後突然觉得,我们真的有往一个b较好的地方走了。
你问我可不可以听你说一些不关於他的事?
我很想说,文娟,我一直在等你说啊。
那不只是你的事,那是我愿意听你慢慢说的每一点日常、每一个平凡,因为我知道,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能说出这些,是多麽不容易的事。
今天下雨,我泡了一壶桂花乌龙,不为谁,就是想对自己好一点。後来,有一个人进了书店,说想进来躲雨,我给了他一杯茶。
不是为了什麽---不是因为他像谁,也不是因为我想被谁记得。只是那一刻,我刚好有一点温度可以分出去。
这种时候,我会想起你说的:「对自己好一点,不是罪过。」
我一直记着。
我还没放下,也许我们都还没。
但我好像不再那麽着急了,也不再那麽怕寂寞。
我会学着慢慢放。不是因为他值得,而是因为我值得
你说你都会早起,因为孩子还在等你上课。那你要记得多穿一点,不要感冒。
我会等你的下一封信,也想知道那些你说的---不关於他的事。
---阿曦
她写完,没有立刻摺起来,只是把笔放下,双手轻轻压着纸张,感受那种有一点点心酸、但又有一点点松开的感觉。
外头的雨声仍在,像是在为她这一封信作伴。
她把信纸叠好,没有封口,只是轻轻夹进那本她早上ch0u给对方的书里。
她站起来,走向那张椅子,把空杯收走,放进洗杯篮。然後回到柜台,关掉音响,顺手把窗帘拉下来,屋里变得安静些了。
她站在书店正中间,望了一圈,什麽都没说。
只是心里想着:
今天下雨,有人来过,也有人离开。
但最难得的是,她没有再那麽用力地等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