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羽林卫主营的大帐内已灯火通明。
赵峰正对着沙盘踱步，忽闻帐外传来亲兵的欢呼：“大人！张千户派人来了！说……说他得手了！”
“哦？”
赵峰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浑身是土的城防军小校跌跌撞撞跑进来，单膝跪地：“启禀大人！张千户……张千户已经擒获地瓜！牛村乡兵群龙无首，大半投降，剩下的都被围在县衙，就等大人进城受降了！”
“好！好！”
赵峰一把抓过案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胡须流淌，他却浑然不觉，只放声大笑。
“李开啊李开，你没想到吧？你引以为傲的乡兵，终究还是出了叛徒！”
他笑得前仰后合，围困青山县半月，他表面从容，实则早已急得上火，粮草消耗巨大，朝廷的催战文书更是雪片般飞来。
张猛的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
“张千户呢？为何不亲自来？”
赵峰虽喜，却也没忘提防。
小校连忙回道：“张千户说，怕夜长梦多，正盯着县衙的残兵，让小的先来报信，他随后就押着地瓜来见大人！”
“押着地瓜？”
赵峰眼中笑意更浓：“好！好个张猛！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大步走到沙盘前，指着青山县城的位置：“传令下去，全军备战！随本大人进城‘受降’！”
亲兵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赵峰的笑声。
他拿起案上那块从黑风岭捡来的衣角，在指尖捻了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李开，你不是想护着青山县吗？等本大人屠了城，就把你的‘尸骨’撒遍全城，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众叛亲离！”
日头升至半空，青山县东门缓缓打开，吱呀的声响在空旷的原野上格外刺耳。
赵峰骑着高头大马，立于万军之前，身后的羽林卫阵列森严，刀枪如林。
他眯着眼看向城门内，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再过片刻，这座让他折损了不少心力的县城，就将彻底落入掌控。
“来了！”
有亲兵低呼。
只见城门内，张猛身着铠甲，带着三千城防军鱼贯而出，队列整齐，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局促。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后。
数十辆囚车首尾相连，每辆车里都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是牛村乡兵！
这些乡兵或低头垂泪，或怒目圆睁，却都被粗铁链锁着，显然已是阶下囚。
“张千户辛苦了！”
赵峰扬声笑道，催马向前几步，目光扫过囚车。
“这些就是李开的余孽？”
张猛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谄媚：“正是！托大人洪福，属下已肃清城内叛乱，擒获牛村乡兵五千余众，连他们的头目地瓜，都在此列！”
他侧身一指最前面的囚车。
地瓜被捆得像粽子，脸上带着血迹，头发散乱，见了赵峰，竟猛地挣扎起来，破口大骂：“张猛你个叛徒！赵峰你个老狐狸！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死到临头还嘴硬！”
张猛厉声呵斥，暗地里却按了按腰间的刀。
这是他与地瓜约定的信号，表明一切按计划进行。
赵峰看着地瓜暴怒的模样，反倒更信了几分。
他勒住马缰，绕着囚车转了一圈，见那些乡兵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满是绝望，丝毫不见往日的悍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好！好！”
赵峰抚掌大笑：“张千户立下大功，本大人定会上奏朝廷，为你请封！”
他看向城门口，又道：“城内百姓呢？为何不见出来迎驾？”
张猛心头一紧，连忙回道：“回大人，百姓们受了惊吓，属下已派人为他们分发粮食安抚，稍后自会前来恭迎大人。”
“嗯。”
赵峰不疑有他，只挥了挥手：“传令下去，先将这些反贼押回营中看管！本大人要亲自进城，清点府库！”
“大人三思！”
张猛突然抬头，装作急切道：“城内或许还有残党，属下愿先带一队人马扫清障碍，再请大人入城！”
赵峰瞥了他一眼，只当他是想邀功，不耐烦地摆手：“不必！本大人有万军护持，还怕几个乡匪不成？”
他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羽林卫高喝：“儿郎们！随本大人进城，接收城池！”
“吼！吼！吼！”
羽林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跟着赵峰的马队，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门走去。
张猛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悄悄抬眼，望向城墙某处。
那里，一个黑影像鬼魅般闪了一下，正是李开安排的斥候。
城楼上，李开隐在垛口后，看着赵峰的马队踏入城门，眼中寒光乍现。
“传令下去。”
他对身边的赵天虎低语：“按计划行事。”
赵天虎重重点头，转身对等候多时的乡兵们做了个手势。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赵峰的马在城门口停下，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勒着缰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门内。
巷道幽深，不见半个人影，连风都带着几分诡异的寂静。
“不对劲。”
赵峰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马鞍上的剑柄。
他征战多年，对危险的直觉向来敏锐，这城门内的死寂，太反常了。
张猛在一旁看得心惊，忙笑道：“大人多虑了，百姓们都怕生，许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属下这就去叫他们……”
“不必。”
赵峰抬手打断他，眼神陡然变冷。
“王副将！”
“末将在！”
一个满脸横肉的副将策马出列。
“你带三千羽林卫，先入城接管防务，清点府库。”
赵峰语气不容置疑：“若半个时辰内无事，本大人再亲自进城。”
王副将虽有些意外，却不敢违抗，抱拳领命：“遵令！”
三千羽林卫列成方阵，铁甲铿锵，浩浩荡荡地涌入城门。
沉重的脚步声在巷道里回荡，惊起几只飞鸟，盘旋着掠过城头。
赵峰在城外勒马等候，目光死死盯着城门，手心竟渗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