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周野头也不回地说道：
“牛叔，辛苦你了。明儿一早，我让铁柱给你送三斤熊肉过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老牛一听，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哎哟，这哪好意思，哪好意思！”
他嘴上客气着，脚步却已经凑近了几分，搓着手，满脸讨好。
“周小子，你这本事，可真是绝了！这黑瞎子，怕是有四五百斤吧？”
周野没理会他的恭维，开始指挥众人分割熊肉。
熊皮已经被剥下，此刻就摊在一旁。
熊掌也整齐地码放着。
周野特意将一根带着不少肉，尤其是富含骨髓的熊大腿骨，单独劈了出来，递给二狗。
“二狗，这个你拿着，回去让你娘给你炖汤喝，好好养伤。”
二狗咧着嘴，嘿嘿笑着接过，眼睛里闪着泪花。
“谢谢野哥！”
铁柱正挥刀砍着熊排骨，一抬头，无意中瞥见了周野的后背。
周野的外套在与熊搏斗时早已被撕裂，此刻，他后背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寒夜里，竟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野哥！你的伤！”
铁柱失声叫道，手里的刀都差点掉了。
周野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铁柱立刻闭上了嘴，但心里却翻江倒海。
野哥这还是人吗？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还指挥着大家伙儿干了这么半天活！
这得是多硬的汉子啊！
铁柱对周野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一直忙活到天色刚刚蒙蒙亮。
周野将早就分好的一堆熊肉，连同那些珍贵的粮票，一起拍在了临时充当桌子的木箱上。
“铁柱，王五，二狗，还有你们俩，”周野指了指那两个后生，“每人十五斤肉，这些粮票，大家匀了。明天，都好好歇一天！”
十五斤肉！
还有粮票！
铁柱、王五，还有那两个后生，甚至连受伤的二狗，都激动地围了上来。
他们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肉，又接过周野分给他们的粮票。
几个汉子死死捏着手里的粮票，又看看那小山似的熊肉，眼眶子一下子就红了。
在这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太清楚了。
这些肉，这些票子，省着点吃，足够一家老小，踏踏实实吃上十天半个月饱饭了！
这可是救命的粮食！
周野没合眼。
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站在了县城南边，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前。
怀里，揣着那颗沉甸甸的熊胆，用油纸细细包好，外面又裹了层布。
还有那四只剔除了大部分骨头，只留完整皮毛和爪子的熊掌，也用另一个布包袱裹着。
他上前，叩响了院门。
“咚咚，咚咚咚。”
三长，两短。这是他跟陈志远约好的暗号。
“吱呀——”
院门拉开一条缝，一个精瘦的汉子探出头，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浑身还带着淡淡血腥气的周野。
“谁？找哪个？”汉子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盘问的意味。
周野也不废话，掀开自己那件破了几个大口子，勉强蔽体的棉袄一角，露出了里面油纸包的一角。
“熊胆。”
他只说了两个字。
那精瘦汉子眼神一凝，鼻子似乎还轻轻嗅了嗅，脸上的警惕瞬间变成了堆笑的谄媚。
“哎哟！是周爷您啊！快请进，快请进！陈爷可等您一宿了！”
汉子麻利地拉开院门，点头哈腰地将周野请了进去。
院内，正屋的灯还亮着。
一进屋，一股混杂着高级烟草味和浓浓茶香的暖气扑面而来。
屋里烧着旺旺的炭盆，将深秋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
正坐在八仙桌边，手里捏着一把小巧的紫砂茶壶，慢条斯理地往一个白瓷茶杯里倾倒着茶水。
听到脚步声，陈志远抬起头，看到周野，先是微微一笑。
当他的目光落在周野手上那个略显鼓胀的油纸包上，特别是当周野刻意让油纸包的一角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那暗紫色的光泽时——
陈志远手里的紫砂茶壶“当啷”一声，竟然直挺挺地立在了茶杯的杯口上！
壶嘴里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洒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腾”的一下，陈志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几步就冲到周野面前，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是…是那东西？品相如何？”
没有想到，这小子怎么迅速。
周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陈志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接过。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副崭新的白线手套，仔仔细细戴上。
然后，他才一层层揭开油纸。
当那颗饱满硕大、色泽紫黑发亮，如同黑玛瑙一般的熊胆完整地呈现在眼前时，陈志远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先是轻轻捏了捏胆囊，感受着那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然后，他举起熊胆，凑到屋里那盏明亮的煤油灯下，对着灯光仔细察看。
熊胆通体透亮，隐隐能看到里面晃动的胆汁，没有丝毫杂质，边缘甚至泛着一层奇异的光晕。
最后，他摘下一只手套，将熊胆凑到鼻尖，闭上眼睛，深深一嗅。
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独特腥香，夹杂着山林草木的清洌之气，直冲天灵盖！
“好！好胆！”
陈志远猛地睁开眼，激动的脸膛发红，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
“周老弟！你这颗熊胆，绝对是我陈志远这五年来，不，近十年内见过的最好的货色！顶尖！绝对的顶尖货！”
周野对这样的赞誉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平静地将另一个稍大的布包袱也推了过去。
“四只熊掌，按照陈爷您之前交代的，指甲一个没伤，都是囫囵个儿的。”
陈志远一听，更是喜上眉梢，连连搓手：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周老弟，你办事，我是一百个放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熊胆重新用油纸包好，放在桌子最中央，这才打开那个布包袱。
四只硕大的熊掌，黑亮的毛皮，锋利的爪尖，完整无缺。
“漂亮！真是漂亮！”
陈志远笑得合不拢嘴，他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旧木柜前，拉开柜门，里面赫然是一个黑沉沉的铁皮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