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和裴璋一同下江南
“哪儿有人给敢我委屈,
这丫头说胡话呢。”
江婉柔站起来迎他,陆奉疾步把她按下去,轻斥道:“这般不知轻重,
胡闹。”
他走得快,腿脚竟也没显出多少不便,江婉柔惊奇道:“夫君,你的腿……”
翠珠和所有丫鬟皆低头不语,她们连陆奉的脸色都不敢看,更遑论他的腿。陆奉扶着江婉柔,
沉声道:“嗯,
有所好转。”
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陆奉在江婉柔面前没什么忌讳,道:“那位洛小先生,
有几分真本事。”
“那可真是太好了。”
江婉柔脸上绽出笑意,她当然希望陆奉的腿好,她不敢奢望能和常人无异,
只愿他寒冬腊月不再受苦。
之前盼着他腿好,是怕他阴晴不定的性子迁怒自己。如今夫妻多载,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他是她的夫君,
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她心疼他受的苦楚。
旁人只道陆指挥使雷霆手段,听到他的名声便吓得大惊失色。江婉柔却道他是个人,
是个需要吃饭喝水,受伤了会疼、会流血的人。
每年她都会给皇觉寺添一笔香油钱,上面供着三个人的长生牌,一个是生她养她的丽姨娘,
一个是她生的陆淮翊,最后一个便是陆奉了。
他好,她便好,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这么高兴?”被她的喜悦感染,陆奉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江婉柔在他的搀扶下半躺在窗边的梨花躺椅上,笑道:“瞧您说的,妾自然日夜盼着您好。”
如今已是仲春,外头的春光正暖,江婉柔近来爱上了晒太阳。她往里头挪了挪,拉开小毯子,拍拍外头的空位。
“夫君,好不容易得闲,一起晒会儿吧。”
江婉柔的肤色极白,雪白的皮肉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柔和的光泽,恍若一颗汁肉饱满的荔枝。陆奉本要进宫面圣,临走前看一眼妻子,看见这个场景,他忽地脚下一顿。
“好。”
“等等——翠珠,给大爷换件衣裳。”
之前都是江婉柔服侍陆奉穿衣,如今她身子重,陆奉不让她动手。房里的丫鬟伺候过他几回,他不是嫌慢就是嫌笨手笨脚,怎么都不得劲儿,索性自己来。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盘扣,脱下深紫色的蛟龙官袍,换上一身轻盈的皎白色云缎锦衣。衣襟袖口处绣着祥云如意纹,款袍大袖,勾勒出男人宽阔的肩背和精壮的腰身。
也许是春光太好,也许靠着这身朗朗如月的衣裳,江婉柔仰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叹。
“夫君好生俊朗!”
陆奉平时的衣裳以黑色、玄色、紫色为主,沉稳威重,加上他眉骨上那道刻骨的疤,显得他整个人凶狠阴骘。这段日子陆奉待她越发温和,上回做春裳的时候,江婉柔心中一动,让人裁了这样一件洁白轻盈的衣裳。
她清楚他的尺寸,果然十分合身。
陆奉原先嫌这颜色太过文弱,低头看见江婉柔眼里的惊叹,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略微僵硬地拂下宽大的袖子,道:“这样的款式,倒不多见。”
“这是京中最新的款式。”
江婉柔兴致勃勃,道:“料子是云缎,轻盈透气,我一看图样,就知道夫君穿上肯定好看。”
人靠衣装,一身白衣的陆奉气质大变,恍如回到多年前,一切尚未发生的世家公子。
陆奉的心绪稍许复杂。
在他固有的观念里,女为悦己者容,女人涂脂抹粉天经地义。男人在世,当以建功立业为重,毋需在意容貌。
他伸出手臂,把江婉柔身上的小毯子往上拉了拉,忽然问道:“嫁给我,可委屈?”
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食色性也,不止男人爱好容色,女人也喜欢俊俏的郎而他,当年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
“嗯?”
江婉柔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被晒得舒服地眯起眼眸,“夫君今儿个尽开玩笑。”
她道:“夫君身份尊贵,龙姿凤章,是妾修
cy
了八辈子的福,高攀了您,怎么会委屈呢?”
齐大非偶,按她原本的身份,从未想过高攀陆国公府这样显赫的门第。她同样不愿意嫁给所谓“门当户对”的公侯家庶子,靠着家族庇佑,每月伏低做小,在公中领一份月例。
那真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父亲忽视,嫡母不慈,她不能像男人那样走出宅门建功立业,只能在亲事上为自己谋划。父亲在翰林任职,当时她想着,她最好的结局便是寻一个家境贫寒且上进的读书人。
家境贫寒,她便是下嫁,婆家看在侯府的份儿上,也不敢磋磨薄待她。
读书人,圣上三年开一次恩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慢慢熬,总有一天能念出个名堂。
后来阴差阳错,她成了陆家妇。
其实江婉柔方才没有说谎,除却刚开始的艰难,把陆府这一大摊子事料理清楚之后,她确实是“高攀”。
她一点儿都不在意陆奉的腿,当年活得战战兢兢,她甚至不敢要求未来夫君的美丑与否、年纪大小,只要脾性好,待她好,能护住她和丽姨娘足矣。
陆奉给的,比她原本设想的好得太多。陆国公府锦绣富贵,不用她一进门就过“洗手做羹汤”的苦日子;陆奉得圣上看重,她是权臣之妻,不必做那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她在嫁进来的第三年得封诰命,宫宴上她坐在离贵妃最近的位置,一眼往下扫,没有比她更年轻的。
即使陆奉的脾气阴晴不定,相处这么些年,她也逐渐摸清了他的脉门。尤其近来怀上肚子里这个,两人那事儿做得少了,却比往日更添温情。
江婉柔想,她和陆奉夫妻和美,如今只盼着淮翊平安康健,再把小的生下来,安生养大,将来舒舒服服做个老封君,得一世安稳。
她这一生,便知足了。
江婉柔蹭了蹭陆奉的手臂,慵懒道:“夫君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陆奉沉默。
他原本也觉得,嫁与他陆奉为妻,不会屈就这世间任何一个女人。那天江婉雪的话言犹在耳,让他坚如磐石的心生出一丝裂缝。
她说,即使恭王落败,她犹不悔。
身为本朝顶尊贵的世家公子,陆奉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当年未婚妻算计他,选择投入恭王怀抱,他只当女人贪慕虚荣,从未想过其他。
除了出身,他自认样样都比得过齐煊。
如今齐煊败了,连条狗都不如,如江婉雪那般虚荣的女人,竟对他痴心不悔,陆奉的道心再坚固,仍旧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微妙的比较之意。
齐煊哪里比得上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那双腿他暂且在他留身上两年,早晚要他血债血偿。
当时江婉雪说出那句话,他嗤之以鼻,这女人贪慕虚荣、不识时务,且肤浅万分!
幸好,他的妻子乖巧懂事识大体,和世上这些俗女子都不一样。
如今他恍然发现,妻子好似……也颇为看重皮相。
只是换了一件衣裳,她便露出那样赞叹的神情,双眸发亮,让他好笑又无奈。
陆奉沉默片刻,缓缓道:“君子不以貌取人。男子貌美者,徒有其表,难成大事,纵观古之豪杰……”
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垂眸一看,她已经睡着了,眉目舒展,唇角含笑,想来做着什么好梦。
陆奉看了她一会儿,用指腹轻轻刮蹭她微红的双颊,在她身边,缓缓阖上眼眸。
***
皇帝对陆奉有着出乎寻常的宽容,他来晚了也不恼,只是见他的时候神色一僵,道:“君持今日……颇为俊朗。”
白衣素雅,薄带宽袖,和他平时威严冷峻的样子很不一样,骤一看,身上的阴鸷之气都散去不少。
陆奉道:“妇人胡闹。不说这个,圣上宣臣来,有何要事?”
江婉柔不仅眼光好,选的布料也极为柔软舒适,陆奉陪她小憩片刻,竟觉得平时惯穿的官袍沉闷难忍。
怪不得道:美人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说起正事,皇帝收起方才的调笑之意,让内侍递给他一封信,道:“看看。”
陆奉一目十行,脸色越发沉重。
“朕也没想到,竟会是他们。”
皇帝的脸上显出复杂的神情,二十多年了,余烬复燃,他竟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他眼前蹦跶。
陆奉顿了下,道:“情理之中。”
当年陈王旧部南下逃窜,后来便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他们差点把南方翻个底儿朝天,什么都没找到。
原来,他们竟躲在水上。
裴璋调取历年水匪的卷宗,发现近三年水匪尤为猖獗,武器更加精良,截杀往来商船,又快又准,恍若一支行动有序的军队。
这个时间,刚好和恭王私铸铁器往外倒卖的时间对上。
明明不相干的两件事,裴璋心细如发,在翻阅多年前水匪杀人越货的书判时,发现水匪常用钩戟。
钩戟前端有直刃,旁边有横刃,能刺能钩,可以钩住对面的船只,尤适合水战。
恭王私卖的铁器中,钩戟最多。
所有的巧合碰到一起便不是巧合,裴璋不清楚陈王的内情,把发现的线索上禀,皇帝纵观全局,什么都明白了。
皇帝道:“先前朕还觉得裴璋资历尚浅,如今看来,是朕目光狭隘。”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朕老了。“
皇帝喟叹一声,道:“君持,你把手中的事推一推,和裴璋一同下江南。”
陆奉单膝跪地,沉声道:“臣遵命。”
陈王余孽,只能由他来办,这是他和皇帝心照不宣的默契。
第31章
第
31
章
陆奉身世
“二十多年了啊。”
皇帝高大的身躯靠在龙椅上,
声音显出一丝沧桑,“君持,待陈王事了,
朕想认……”
“圣上,臣姓陆。”
陆奉淡淡道:“父亲养我,护我,我身为嫡长子,当为他供奉香火,尽身后事。”
“他又不是没有亲儿子,
用得着你!”
皇帝低声呵道,
他虎目睁圆,大殿所有的内侍立刻悄声跪下,皇帝烦躁地拂袖,
“都下去。”
“等等——给陆指挥使看座。”
君威难测,内侍们都踮着脚尖走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待大殿只剩两个人,
皇帝高高坐在上首,看着下处的陆奉。
他沉静地低着头,锋利的轮廓被殿外透过的光影分割,
一半明,
一半暗。
所有人都道圣上对陆指挥使宠信万分,他敢顶撞皇帝,可不穿官袍,
甚至可以御前带刀,历朝历代,从没有宠臣得帝王如此信任。
陆奉手段狠绝,明眼人看来,
他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像这般人物,煊赫一时,但善终者寥寥无几。不是兔死狗烹被清算,就是皇帝留给下一任帝王,杀鸡敬猴的活靶子。
经他之手,抄家灭族者不知凡几,很多人都眼巴巴看着、盼着,想看大名鼎鼎的陆指挥使会是何种下场,他一手恢复的前朝酷刑,是否最终会作法自毙,报应到自己身上。
只有皇帝知道,他们永远等不到这一天。
他怎么忍心呢?君持是个好孩子,是他最愧疚,也是最肖像他的……亲儿子啊。
皇帝的思绪逐渐飘远。
……
二十多年前,那时的皇帝还是幽州王,刚和鲁王在祁州大战一场,惨胜收场。南边的陈王趁机走水路上京,迅速攻陷京都,黄袍加身,登基称帝。
陈王称帝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使臣向幽州王议和,企图两分天下,二帝共治。
此乃缓兵之计,幽州王当然不信,只是他经过和鲁王一战元气大伤,急需休养生息。双方各有算计。
他没有想到陈王竟阴毒至此!
在双方签订盟约的路上,陈王派人突袭幽州王府,意挟持他的家眷。当时幽州老宅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稚童,全是老弱妇孺之辈。在逃窜途中,他的一妾一子被陈王兵将所掳。
他快马加鞭赶来,那妾看见他,美眸中流下两行热泪,凄厉喊道:“王爷,妾求您,救救我们的孩
cy
子。”
“他才会说话,昨天还叫了父王,他聪慧、伶俐,王爷,王爷啊——”
那妾说完,一头撞死在身边士兵的刀刃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寒冷的刀刃缓缓流下,双方大战,场面一度混乱。他的副将陆长渊机敏擅战,趁机抢回稚子,快马奔回大营,却又遭大批陈军截杀。
陈王想让他们都死在这里。
他们只率了一支精锐回幽州,敌强我弱。皇帝至今不愿意想起那场战斗,全是血。他的下属,他的副将,他的手足兄弟们,他们昨日还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等将来王爷登基,高低讨个威武大将军当当。
永远没有那一天了。
幽州是他发家的地方,皇帝登基二十余年,从未踏足幽州地界一步。于他而言,那不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是他兄弟们的埋骨之地!
满地残肢断臂,收敛衣冠,分不清谁的胳膊谁的腿,至今想来,仍是锥心之痛。
死了那么多人,可笑的是,他活着,他的孩子活着。他的兄弟们为保护他而死,他兄弟的孩子,代他儿子受死。
陈兵紧追不舍,陆长渊逃至幽州老家,把自己年纪相仿的儿子和幽州王之子互换衣裳,引开追兵,他趁乱携子北逃。
那孩子被乱刀剁成了肉泥。
幽州王大恸,回到大本营之后,连夜撕毁议和书,对陈王宣战。
两方打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谁都不知道老天哪日收走这条命。大战前夕,幽州王带着孩子,去了一趟陆长渊的营帐。
他道:“兄弟,我为王爷,你为副将,名分虽分尊卑,但你知道,我一直拿你们当亲兄弟。”
“要是早知如此……我断然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陆长渊沉默,自古忠义难两全,那是他的骨肉血脉,他也痛。
幽州王叹了口气,“长渊,你失去一个儿子,我还你一个儿子,你先别慌,听我说——”
“陈王与我不共戴天,不将其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只恨!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赢。”
“你膝下只有这一条血脉,说句难听的,他日马革裹尸,谁给你哭丧摔盆?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将孩子给了你,日后于我再无瓜葛。”
“不管将来如何,他永远是你陆长渊的儿子。”
……
思及过往,皇帝威严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当年活下来的那些兄弟们,他个个没有亏待他们,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至少保他们三代富贵无极。
长渊封陆国公,世袭罔替。他如今过得很好,有妻有妾,他发妻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的美妾为他生下一个千金,儿女双全,高官厚禄。生前位极人臣,死后入忠烈祠,与他一同,享万世香火供奉。
他自认,对得起他。
他总是不自觉关注陆奉。
他被养得很好,相貌英挺,允文允武。他把幽州军交给他,他第一次上战场,就一人一马单骑闯敌营,斩下多颉的人头。
他十几个孩子,唯独这个被送出去的儿子,最肖他。
他或许是老了,总想起以前的事。他这一生有很多女人,那福薄的妾并非绝色,他连她的鼻子眼睛都记不清,却总想起那天殷红的血,和她凄厉地叫喊。
她用她的命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她求他,去救他们的儿子。
皇帝曾在文化殿设酒宴,他没穿帝王衮服,一身便衣常服,亲自给陆国公斟了酒。
他道:“长渊,一晃二十多年,时过境迁,我总梦到从前的事。那些死去兄弟们,幼麟、青松,凌峰……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他们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陆国公一如多年前沉默寡言,举杯道:“圣上,往事不可追,您勿伤怀。”
“是啊,都过去了。”
皇帝叹息一声,“当年兄弟们浴血厮杀,才有你我如今的光景。朕……我这些年,从不敢忘却你们的辅佐之情。”
陆国公道:“圣上待臣等恩重如山,臣也不敢忘却圣上的恩德。”
“既然如此。”
皇帝看着陆国公,眼含殷切,“我待你不薄啊长渊,你如今儿女双全,膝下承欢,那你、你能不能——”
——能不能,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啊?
皇帝眸光含泪,陆国公闷声喝酒,两人不欢而散。
皇帝动了心思,一发不可收拾。他想,他会给长渊很多补偿,加封异姓王,赐免死金牌、丹书铁券,他什么都愿意。他是天子,承受天命,富有四海,没什么是他拿不起的。
可他没想到,长渊,没了。
急病,太医赶到时,身体已经僵了。
皇帝看着在棺椁前披麻戴孝的陆奉,几番嗫嚅,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
当年那些兄弟们,又走了一个。怪不得天子自称“寡人”,寡人,寡人,他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当年那一轮荒凉的圆月下,他说让这个孩子为长渊哭丧摔盆,竟一语成谶。
后来发生太多事,陆奉断腿,性情大变,执掌禁龙司,今年他的妻子再度有孕,皇帝才恍然惊觉,他这个儿子,已经快到而立之年。
他也垂垂老矣。
在有生之年,他能听他叫一声“父皇”吗?
皇帝叹了一口气,缓声叮嘱,“此行路途遥远,你带上禁龙司的精锐,遇事不要逞强,千万小心。”
“臣遵旨。”
陆奉神色并未波动,他抬头,忽地问道:“京城继续盯?”
他说的是城南的小巷,虽说现在还未有动静,陆奉总觉得能引出大鱼。
陈王手段阴毒,喜欢对老弱妇孺出手,其余孽,未必没有其父之风。
皇帝顿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既然交给你了,朕不过问。”
他不喜欢江婉柔,更厌恶江婉雪。这些个女人,个个都是红颜祸水,挑得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可恶,可恨,可恨至极!
在皇帝眼里,他的儿子们没有不好的,即使犯大错的恭王,也只是听信奸人挑拨,幽禁王府,半为惩罚,暗中有保护之意。
手心手背都是肉,毕竟,那也是他曾喜爱过的儿子啊。
皇帝道:“她……若真引出陈王余孽,念她有功,事成之后,赐一个体面罢。”
江婉雪若不是为恭王诞育一儿一女,皇帝断不会留她性命。这些年皇帝时常回想,会不会是他错了?当年那首什么什么赋,他一个字儿没听到心里,只是看这姑娘模样俊,家世差了些。无妨,他儿子喜欢,他便赐她一份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