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也感受到了书愉的目光,哼了一声,飞快将桌面上的船捞走,塞到身后,羞恼地瞪着她,不给她看。
黎良大概也被折磨得不轻,一个中年男人,满身的碎屑,略有几分呆滞和狼狈,此时看着她的目光竟然也带着上了求助。
书愉到嘴边的话顿住,放下杯子,没有理会黎嘉怀疑的目光,轻声说:“我试试吧。”
书愉点开教学视频,看完一遍步骤,从地上翻出被盖住的的剪刀,胶水,再抽了一张烟灰色的厚纸片。
“就剩这点纸,你可别全弄坏了!”黎嘉嘟囔着。
……
书愉将最后的五角星的小旗子粘上去,一艘漂漂亮亮的小船摆在桌面上,竟然还比视频上的威武帅气几分。
黎嘉坐在那头,眼睛亮起来,迫不及待从茶几那头伸手过来把小船拿走。
黎良早就回书房办公了,徐莉婉还待在这儿,收拾着碎屑,看见黎嘉的动作,笑着说:“你姐姐帮你做的那么漂亮,比你那些同学都要好看,还不快谢谢你姐姐?”
黎嘉正在兴奋地端详着这艘小船,还拿着手机打算拍照炫耀,听见徐莉婉的话,动作停下来,抬头看向正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上粘了一块胶布,现在正撕下来的书愉,嘴角紧紧抿着,脖子微梗着不说话。
显然,对他来说,这件事是很难的,尤其是道谢的人还是书愉,这个他一开始就雄心勃勃要赶出去的少女。
书愉没想要他的道谢,他们之间的矛盾大约是不可调和的,她避开就行。
她拿着杯子站起来,没有去看黎嘉的表情,转身,走到房间门口,抓住把手推开的那个瞬间。
“谢谢你咯。”小孩子别扭着有点不情不愿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
晚上,窗外淅淅沥沥飘着小雨。
房间里,床头灯光微亮,房间几分昏暗,床上有个小小的鼓包。
忽然,鼓包轻轻动了下,从柔软的被子里探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过了一分钟,少女纤长细密的睫毛抖了几下,才勉强睁开睡眼惺忪的狐狸眼。
晕黄的光打在她眼眸里,水润的眸子有一瞬的虚空,后面才荡起阵阵涟漪。
书愉掀开被子,扶着床坐起来,冷风从窗户吹进来打在她白皙圆润的肩膀。她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感觉到身上的冰凉,摸了下脸,也感觉到肚子的不舒服。
她从柜子里拿出卫生巾,到卫生间换好。只是在第一天,所以只脏了一点点。
书愉走回来,灯光下那张白瓷的小脸比往日要白上几分,她感觉肚子上的闷痛似乎随着她的清醒更清晰了。她走到窗边,将昨晚睡前忘记关上的半开窗户关上了,微拧了下眉,慢吞吞爬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早上起床,脑袋有点沉,额头有点冰凉。吃过早餐后,身上又舒服了不少,书愉没把那点不舒服放在心上。
天气雾蒙蒙的,像是裹着一层厚重的灰布,冷风卷着树梢乱动,时不时抖落几片叶子。
已经没有再下雨的,但是因为昨天下过了雨,今天的温度比昨天要低上一些。
教室里来了小半的同学,书愉放下书包,到饮水机打了热水,缓了一分钟,随便找了笔记本翻开起来。
只是她后半夜翻来覆去没睡好,她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疲倦,不住地打哈欠,忍不住趴在了桌上闭上眼睛。
教室前门,几个男生边说话边走进来,在讲台处散开了。
方牧跟在沈云渡身后,挥舞着手臂,兴致勃勃道:“……就这样,别人都以为我们要输定了的时候,老子一个操作力挽狂澜……”
沈云渡百无聊赖地往座位走,压根没搭理身后的方牧,抬了抬眼皮,像往常一样随手将手上的牛奶搁在少女的桌上。
不过今天,没得到少女那声软乎乎的谢谢。
少女绵软地趴在桌上,穿着奶白色的外套,黑亮的长发几分凌乱地洒在衣服上,半张小巧的脸蛋埋进胳膊下,能看见栖息蝴蝶般垂下的长睫,还有小小的鼻子,鼻尖有点红。
原本就安静的姑娘,在平日里眼眸因为亮晶晶的眸光才会添几分活泼,现在完全像个娇弱的、蜷缩成一团的草食小动物。
一阵风刮进来,吹在她的脆弱纤细的后脖颈上,她似乎觉得冷了,整个人缩得更小了,脸蛋也埋得更深了。
沈云渡眼眸有一瞬间的深邃,脊背拉直,视线从她的头顶落在她那边的窗子,再看向书愉那个正啃着馒头的后桌,眯了下眼眸。
后桌边啃着馒头,边随手把开了小半的窗户彻底打开了,外面的冷风裹着寒气吹进来,少女柔软的黑发吹得扬起,搭在桌面上淡粉色的指尖蜷缩起来。
“李意。”沈云渡喊了一声。
李意咬着一口馒头,抬头看向沈云渡,含糊不清道:“做什么啊渡哥?”
“窗关上。”他轻抽出椅子,抬了抬线条流畅的下颌,示意。
“为什么啊?”李意咽下馒头,“开窗子通风,教室好闷啊。”
沈云渡轻描淡写:“我冷。”
李意看了眼沈云渡身上穿了黑色的夹克,里面一件白色短袖,夹克还是敞开的,嘿嘿了一声,开玩笑道:“渡哥,这装帅也不容易吧。”
沈云渡被调侃也不介意,恣意地坐下来,脚踩在地上椅子翘起来,垂在两侧的外套荡出放荡不羁的弧度,笑骂道:“知道不容易还不关上?”
“渡哥,你这样不行啊,谁知道了追你的女孩子得少一半。”
沈云渡痞里痞气,哼笑了声,漆黑的眼眸几分随意,肆意又嚣张道:“好事。”
“过分啊渡哥,不给我们这些普通的优秀男人活路是不是?”李意边说边将打开的窗户关上了。
书愉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听不清内容,鼻尖是略微熟悉的清冽的气息。过了不久,脖颈也不冷了,耳边也安静了下来,她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上课铃声想起,她才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书愉揉了下眼睛慢慢地爬起来,跟着课代表的指示,翻开课本,无精打采地朗读课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着凉了,她感觉肚腹上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了,时不时就一阵锐利的疼痛涌上来,让她难以集中精神。
读书堂结束,下课时间。
“这是老师说要新订的试卷,我传下来,你们记得签名啊。”课代表说道,“你们动作快点,我马上就要拿出交了。”
书愉怏怏地半趴着,倦意像是浪潮一样不停地拍打上来,他抬眸看见沈云渡接过那张订购单,骨节分明的长指拿着笔,手背青筋暴起漂亮的线条。
她呆呆地盯着那只手,看着沈云渡行云流水般签下名字,抬手就要往下递。
“我还没签。”书愉猛地回神,赶紧出声。
沈云渡动作没停,睨了她一眼,继续将订购单递下去:“我签了。”
书愉愣了下,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沈云渡的意思是帮她签了,她低声说了谢谢,耳朵有一点红,忽然有点好奇他那样笔锋凌厉、桀骜张狂的字写她的名字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恍惚了一瞬,肚子闷疼又上来,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肚子,无意识闷哼了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了,蔫了吧唧得趴回桌面上,像颗被霜打了的小白菜,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
沈云渡正漫不经心地跟人说话,偏头瞥了她一眼,才收回了视线。
早上的大课间,音乐声从大广播里响起,书愉在老师说下课的瞬间便放下了笔,算到一半的题也不管了,趴着正要睡下。
蒋芙正无聊,转头过来,想找书愉聊天,看见她满看的脸色,顿时着急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出汗了?”
书愉摇了下头,轻声说:“没事。”
蒋芙脑袋转了下,反应过来:“是那个来了?”
书愉软软地点头,眼眶因为不舒服而泛红,变成了湿漉漉的湖面,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了,格外惹人怜爱。
蒋芙看得心疼,立刻说道:“行,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一下。”
音乐声停了下来。
接着上课的铃声响起,书愉对这个铃声敏感,身体沉沉,像是在湖里被水草拖着往下拽,但是她还是费劲地睁开眼睛。
她感觉指尖有点凉,喉咙也干涩的厉害,慢吞吞爬起来要去摸桌上的水杯,想要在第二次铃声想起前拿着杯子去打水。
她以为会触碰到一片冰凉,不想指尖感觉到了温暖的热意,将冰冷的指尖浸烫,她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书愉一顿,抬眸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原本喝了小半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满了水,而且水的颜色也不对。
书愉愣了一会儿,将水杯拿过来,拧开瓶盖,熟悉的甜香窜入鼻尖。
是红糖水。
书愉呆了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来看是不是拿错了杯子。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冷白如玉的手伸过来,在她桌面上放了一样东西。
书愉去看,是一片暖宝宝,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图案,跟那只透着禁欲与性冷淡的手格外的不搭。
“用得着么?”沈云渡撂了她一眼,嗓音带着点少年的嘶哑,还有那么一点喘。
书愉呆呆的,傻傻的:“给我的?”
沈云渡慢条斯理将外套脱下来,没看她,语气平静淡漠:“用得着就是你的。”
书愉脸粉扑扑的,还盯着他,不知道是因为不舒服,还是是因为其他,人晕乎乎的,软声道:“用得着。”
她舔了舔唇:“谢谢。”
沈云渡无所谓地嗯了声。
书愉看见沈云渡把黑色夹克搭在修长结实的大腿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贴在少年劲挺的脊背线条上,勾勒出来的轮廓很棒。
黑色的短发有点湿润,搭在白皙饱满的额头,平实宽阔的胸膛略微急促地起伏着。
今天低温,云层厚重堆叠,现在太阳藏在云后,露出点光,打散了白蒙蒙的雾,但是温度还是不高,他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
就这样,他还嫌热。
水杯里是冷水,他仰头,线条优美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带出男性荷尔蒙,又蛊又惑。
书愉有挺多问题想问,但是老师已经走了进来,她只得收回视线,听着老师的话,拿出了课本。
她喝了一口红糖水,温热的水落到胃里,暖洋洋的,嘴里也带上了甜味。
书愉放下水杯,拿起桌上的暖宝宝,怎么看还是觉得图案好可爱,她撕开,贴在腰腹处。
一节课下来,肚子不怎么疼了,书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下课的时候,沈云渡起身,走出了教室,上课的时候才回来。
最后一节课,任课老师因为有比赛没来上课,所以是自习课,所以安排了他们写卷子。
书愉写着卷子,偏头看向沈云渡,发现他没有在卷子,而是拿着一张a4的作文纸,手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垂着眼眸,正在写着什么。
书愉眨了眨眼,看了眼时间,重新看题。
放学的时候,蒋芙喊上书愉一起到食堂吃饭,书愉有点口渴,便让她等一会,她要喝点水。
她走回位置放杯子的时候,沈云渡还坐在位置上,姿势散漫又随意,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袖子因为这个动作拔高,露出那带着黑色机械表的清劲手腕,另一只手拿着只黑笔,写几个字,又转了两圈,脸上似乎有点焦躁。
书愉有点好奇,也不知道在写什么,竟然能让这位大少爷全身都在散发着寒气,脾气上来的模样。
她走过去,不小心瞄了一眼,刚看见一句认识到自己的……
整张纸就直接被盖住了,她只看见了语文课本明晃晃的语文两个大字。
“干什么?偷看啊。”沈云渡懒洋洋地往后靠,用力揉搓了一下脖颈,抬起倦懒的眼眸,意味不明地撂了她一眼,带着点指责的意味。
书愉只是无意看见,没想到会被逮住,脸有点红,勉强保持镇定道:“我、我没有。”
沈云渡长指敲打着桌面,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好像要把她看透,看得她浑身紧绷,有点心虚。
书愉安慰自己,就看了一句话应该算不上看到吧,所以她没有必要怂啊,于是眼神也渐渐坚定了起来。
沈云渡拖腔带调地哦了声,挑了下眉,慢悠悠道:“一个字都没看到?”
书愉:“……”
为什么逮着字来说,她顿时肩膀垮了垮,哑口无言了,她确确实实看见了几个字……
沈云渡微眯着眼眸,一副看见了什么,给爷交代清楚的模样,搞得她好像真做了什么坏事的样子。
书愉憋屈,忍了会儿,小声咕哝道:“不就是看了几个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不能见光的东西么?”
“行。”沈云渡盯着她,过了会儿,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嗤笑,“狡辩不了,要给我泼脏水了?”
书愉呆了。
没想到沈云渡会这么无赖,甚至是无耻。
这个时候,在走廊等着的蒋芙催促她动作快一点,书愉回神,不想再应对沈云渡,她实在有些难以招架,急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吃饭了就要开溜。
只是刚转身,就被拽住小臂,被不容抗拒的力道扯了回去。
她措不及防,站不稳,仓皇转身望过去,蓦然撞入一双潋滟冷清的眸子,没什么温度,那目光却仿佛轻柔抚摸般,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
书愉有点不适应,神色一时疑惑。
“似乎还挺好。”他笑了下,“那些玩意儿还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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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牧几个人在教室玩游戏,游戏的声音不停冒出来,期间方牧死了一次,低骂了一声,抬头看向沈云渡,正要喊他过来帮忙。
看见他站起来,单手插兜,手上拿着什么。
他眯了下眼睛,只能看出是薄薄的纸,直起了身,喊道:“渡哥,你去哪里?不一起去吃饭了?”
沈云渡头也不回,语气懒散道:“去趟教务处,一会儿就回来。”
黄志俊奇怪道:“好端端的渡哥去教务处干什么?不会去找教导主任吧?难道渡哥被罚了?”
方牧摸着下巴,想到沈云渡手里的东西,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又否定了,撇了撇嘴说:“怎么可能,教导主任就差没把他当宝贝供着了,怎么可能罚他?何况渡哥能做什么会被罚?你以为渡哥是你么?”
黄志俊有点不服气,什么叫以为渡哥是他,但是转念一想,记起自己近教务处的次数,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一阵心塞,悻悻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游戏上。
教务处办公室里,各种教案报告堆叠在桌面上。房间空旷,有好几个工位,现在只有正中间的那个人还坐在原位,头顶光溜溜得十分瓦亮,晃荡着头顶上的光。
其他老师早就走了。
沈云渡长指微屈,带着两分敷衍散漫地敲了下教务处的门,没等里面的教务主任抬头,他迈着大长腿走了进去。
教务主任抬起了脸,神色严峻,脸皮崩着,放下教案后两只手搭在桌面。这幅样子被其他学生看见这幅样子都要被吓得不轻,在脑海里疯狂回忆自己做错了什么,需要交代什么。
沈云渡像没看见似的,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窗户大开着,躲在云彩里的阳光露出来,从窗户钻进来,洒在他身上,落下一个浅淡又挺拔的影子,跟主人一个样的桀骜不驯。
沈云渡不紧不慢来到桌子前,手里的薄薄的两页纸递上去,挑了下眉,语气吊儿郎当道:“还劳烦您还专门等我呢?”
教务主任一张严肃的脸顿时绷不住,狠狠刮了他一眼,动作飞快地接过了沈云渡递过来的纸,最先看见最上面明晃晃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
教务处一时有些安静。
教导主任快速扫完这两千字,还有点意犹未尽,放回桌面上,小眼睛眯起来:“大课间你到底溜出学校做什么?”
教导主任这幅样子可以吓不少学生,可惜在这个混账这儿半点效果没有,沈云渡是半点没看见眼里,反而轻松地抽了张椅子,从容淡定地顶着那逼视的目光,坐下来后,还懒洋洋笑了下:“您别问了。”
教导主任瞪他:“还不能说了?”
沈云渡气定神闲,扯了下嘴角,似乎有点无奈:“就买了点小玩意儿。”
“什么东西需要你在那个时间特意爬墙跑出去?这么重要?”教导主任敲敲桌子,语重心长道,“你以前可不会干这种事,跟黄志俊他们学的?”
“原来我在您这儿风评这么好?”沈云渡眉骨微挑,语气似乎挺意外,往后没骨头似地靠着椅子,端着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教导主任快要被这家伙气死了:“坐没坐相,问你正事呢,认真点。”
沈云渡抬了抬眼皮,笑了下,不吭声,眼神还是淡定的,平平静静地跟教导主任对视,那意思分明就是一副您别问了,问也没用的混蛋样儿。
过了阵儿,教导主任看着他的表情,摸出点意思,稀罕道:“我看你这样子,被罚了两千字,蛮心甘情愿的啊。”
沈云渡一顿,垂眸思忖了会儿,两秒后,似乎把自己也逗乐,没否认,点了点头:“您别说,确实挺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啦感谢在202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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