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滚滚，夏记拎着菜和零食往家赶。中途多亏碰见镇上大叔，开着三轮载他们一程，恐怕是要淋雨。
刚到家没多久，雨开始哗哗啦啦下起来，夏奶奶坐在屋檐下分拣中药，夏记搬个小马扎，挨着奶奶坐，手里捧着一把不知道多久的瓜子。嗑了一下，很潮了，一股子陈年怪味儿。
看着雨越下越大，夏记想起李平的话，观察起奶奶。她今年十九岁，奶奶七十岁。
家里没有两人的照片，因为奶奶抗拒的拍照，甚至是高中学画画时夏记为她画的肖像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她隐约觉得，奶奶本质上是抗拒一切能让她留下痕迹的东西。
从有记忆开始，奶奶就是这样一张脸，永远是淡淡的表情，为人慈祥且缄默，有时一整天除了必要交流外听不到一句话。
“最近有生病吗？”奶奶头也不抬的问。
“啊，”夏记回神，“没有。”
奶奶点头。没再说什么。
晚饭时，雨还没停，天边雷声阵阵，手机上收到大雨橙色预警信号。
“明天雨停了，记得去寺里面擦神像。”奶奶说。
夏记点头。从她十岁开始，每年重山节前擦神像的任务都是她的。
有老人讲，只有得到重山神庇佑的人，才有这样的福泽。
晚饭后雨势渐大，夏记倚在二楼自已卧室的窗户边，伸手接冰凉的雨水。
雨幕使整条街烟雨朦胧，行人很少。一个撑着透明伞的人闯进她的视线，身形看起来很眼熟。
那个人将伞抬起一点，露出脖子上挂的数码相机和脸。
夏记手掌心抖了下。
“学姐！”她喊了一声，伸着胳膊招手。
李泱扭头，冲着她很温和的笑。
见对方回应，夏记喊了声等一下，急忙下楼。伞也没打冲出去。
李泱看她淋着雨出来，皱眉快步上前，用伞罩住她。
“你怎么在这里？”夏记惊喜的问。
李泱很自然地伸手拨开她额头被雨打湿的碎发，两人谁也没意识到，对于才认识不久的人来讲，这样的动作有些亲密了。
“放假了没地方去，寝室在防潮维修，暂时住不了人，附近的酒店也记了。”李泱语气平静。
“最近是旅游旺季，这个时间点酒店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的。”夏记看着雨越下越大。
“没事，”李泱摇头，轻轻叹气，“随便找个地方对付几天也行。”
“那怎么行？”夏记瞪眼。
见人上套，李泱内心小小的愉悦了一下。
“没办法。”她说。
短暂思考片刻，夏记认真地盯着她，说：“学姐，你来我家睡吧。”
本以为李泱会推辞，夏记甚至连怎么劝说都规划好了，但是对方干脆的通意了。
奶奶一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拎着李泱进家门时，夏记还在担心她老人家不高兴。
出乎意料的是，奶奶什么也没说，李泱上楼上换衣服间隙，她还叮嘱夏记照顾好客人。
奶奶的态度让她觉得奇怪，又想不明白奇怪的来源。
家里只有一间客房，常年不住人早就改成了杂物间，连日下雨，屋内潮湿。好在夏记屋里是一张双人床，床铺趁着好天气早早晒过了，正好睡下他们两个。
李泱还没吃完饭。夏记下楼给她煮了碗面。
“我只会让这个学姐。”夏记看着清汤寡水的面条，后悔没有点外卖，就是煮袋泡面也比这强。
“没事。”李泱握着筷子，微微凉了一会儿，吃得精光，汤也不剩。
“手艺不错。”李泱动作矜贵地擦擦嘴角，夏记不好意思地笑笑。
天一黑，雷声轰轰烈烈，闪电打亮半边天。夏记踩着拖鞋关严窗户，李泱洗完澡，擦着递水的头发走出来。
她的头发长，不擦干的话也很难吹风机吹干，这样的天气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吧。
夏记想着，朝着李泱伸出手：“学姐，我帮你擦后面的头发，你先吹前面的。”
李泱点头坐在床边，夏记跪坐在她身后，一点点用毛巾吸干她头发的水分。开着热风的吹风机让洗发水的香味挥发，夏记脑袋被熏得晕乎乎，擦干之后呆呆坐在床上看李泱吹头发。
她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内搭，举着吹风机的手腕隐约现出青筋，手指关节分明，瓷器一般。
晚上，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夏记怕压到李泱的头发，一动不敢动。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她歪歪头，发现李泱也没睡，对方注意到她的目光，偏偏头与她对视。
夏记笑起来，翻过身撑起脑袋，问：“学姐，你怎么会来这边？你家也是这里吗？”
李泱摇头，指指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相机：“出来采风。”
“哦。”夏记伸手撩起一缕她的长发，“我明天要上山，学姐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好，”李泱看着她的脸，说，“小记，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那学姐有小名吗？”
李泱目光转向天花板：“很久以前，有人叫我泱泱。”
“泱泱？”夏记认可地点头，“好名字。”
李泱弯弯嘴角。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了……”夏记有些困顿了，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李泱她就困，于是躺下去，闭着眼听雨声。
“不会下。”李泱的语气笃定。
夏记想问问她怎么确定，天气预报讲明天还会下雨的。
她翻身，背对着墙，慢慢睡着了。
等人睡熟，李泱慢慢坐起来，推开门出去，繁露正坐在楼下，亮着一盏灯等她。
此时她已经恢复原貌，不再是老者的样子。
看见李泱下来，她恭敬起身，垂着头喊了声师伯。
李泱摆摆手。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的。”繁露微微直起背，“听我师父讲，最近结界松动了。”
李泱点头：“到时侯了。”
繁露神情激愤：“我愿意一战。”
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
“放心吧，年轻一代就数你们几个法力深厚，好好准备，到时侯了。”
“可那邪魔的力量还在夏记仙者L内。”繁露担心地讲。
李泱看着连绵不断的雨，伸手一挥，雨势渐渐小起来。
“快了，很快就可以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