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天气不错，阳光透过云层，别墅院子里的草坪上。
洛锦舟站在落地窗前接完电话，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交男朋友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电话那头，老太太语气不重，却句句带着拷问。
“……我不是没说，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她声音平静，压住情绪，“而且我现在不是在告诉您吗？”
“你要是从小就这副态度，我们早就不管你了。回头外人当着面问我细节，一问三不知，简直不像话。”
洛锦舟挂了电话后，收起手机，调整了下表情，然后拎起包包往外走。
她心里其实并不轻松。但她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冷静了。
门外，沈长昭靠在车边，已经等了一会儿。
看到她出来，立刻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对，走过去帮她拉开副驾门：“电话那头谁呀？又把你教训了一顿？”
洛锦舟没否认，只是淡淡说：“提前告知得不够早，所以被批了。”
沈长昭挑了下眉，打开车门前还不忘开玩笑：“那我这种不守规矩的人，要真去了你们家，会不会被你爷爷奶奶当场赶出去？”
“有可能。”洛锦舟别过头，声音里难得带了一点笑意。
“那我得提前打预防针。”他一边上车一边说，“比如我吃饭会打游戏、在家经常躺尸、早上起不来、衣服不叠……”
洛锦舟靠着椅背，侧头看着他。
“我还喜欢点奶茶不去拿，让外卖员打三遍电话才慢悠悠出门。”
洛锦舟忍俊不禁：“那你真的很难通过审核。”
“你呢？”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你在他们眼里，是个怎样的存在？”
洛锦舟沉默了几秒：“本来是不听话，不守规矩，如果你去了的话，可能是乖巧懂事吧”
“那不挺好？”
她摇头：“好到……没有真实感。”
车一路向西开，城市的繁华逐渐被老城区的宁静取代。
到达洛锦舟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
老宅是两层的独立小楼，门前有个小小的院子，围墙上爬满了青藤。院子里种了几盆花，修剪得极有章法，一看就知道主人爱干净、讲究。
他们一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屋里传来脚步声，下一秒，一个穿着棉麻衫的老太太走出来。
“回来了。”她语气平稳，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没有热情，也没有冷淡，就是那种刚刚好的礼貌。
沈长昭礼貌地打招呼：“奶奶好，我是洛锦舟的朋友，沈长昭。”
老太太点头：“进来吧。”
屋里木地板擦得一尘不染，书柜里整齐摆着成套的线装书，墙上挂着书法和山水画，墨香扑鼻。
沈长昭小声问：“你从小在这长大？”
“嗯”洛锦舟的声音压得很低。
沈长昭看着这四平八稳，到处充满油墨气息的屋子，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这个环境——确实不是他能轻松应对的类型。
老爷子从里屋走出来，头发花白，身板还挺直。他扫了一眼沈长昭，点了点头：“年轻人，坐吧。来下盘棋？”
沈长昭一愣：“现在？”
“有什么事比棋更能了解一个人？”
“……好。”
沈长昭笑着答应下来，跟着老爷子进了书房。
老太太则把洛锦舟带去了厨房，一边烧水一边淡淡问：“就是上次打电话来的那个沈什么？”
洛锦舟点点头：“沈长昭。”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老太太盯着她，“可那次打电话来的时候，你手机里都没存他号码。”
洛锦舟一下被噎住。
“你不会是拿我们老人家当傻子吧？”老太太语气不重，却字字带刺，“说在一起三个月，连电话都不存？怕是半个月都不到。”
“不是……”洛锦舟正要解释，就听见外头书房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
紧接着沈长昭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笑意：“我输了。这棋太巧了。”
老爷子声音沉稳：“年轻人能甘心认输，倒也难得。”
沈长昭起身，边走边说：“爷爷，您是高手，我在这简直被吊打。”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洛锦舟站在厨房门口，一脸要被老师罚站的样子。
沈长昭立马走过去，一脸歉意地对老太太笑：“奶奶，那时候是我惹她生气，她把我号码删了，我打电话是借朋友的手机。”
老太太狐疑地看着他。
“现在她手机里都给我备注了呢”沈长昭一脸真诚，“从‘沈先生’到‘亲爱的’”
老太太没说话，但脸色稍缓。
沈长昭顺势补刀：“这不就是吵架情侣的常规流程嘛，您年轻时候肯定也……”
“闭嘴。”老太太轻轻瞪了他一眼。
但明显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洛锦舟站在一旁，忽然有点发怔。
她没想到，他能编得这么自然，还编得这么恰当。
也没想到，原本该是高压的一天，被他轻松地一一化解了。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为她挡下这一切。
午饭是老太太亲自下厨做的。
菜色不多，却极为讲究，每一道都切工细致、色泽分明。
沈长昭刚坐下，筷子还没碰到菜，老爷子就开口：“听说你父亲是沈氏现在的掌权人”
“是，爷爷”沈长昭如实回答，笑容从容。
“你也在家族公司？”
“是的，目前在临城分部做副总。”
老爷子点点头：“年轻人有担当是好事，但别仗着家底厚就心浮气躁。”
沈长昭笑着应下：“您说得对，我也一直这么要求自己。”
一顿饭下来，气氛虽不算轻松，但也没有再起波澜。
洛锦舟一直没说太多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
沈长昭看得出来她情绪不高，几次想转移话题活跃气氛，都被她用一个轻轻的眼神压了回去。
吃过饭后，老太太收拾餐桌，老爷子则坐在客厅一角翻书。
沈长昭主动过去帮忙，被老太太推开：“你这年轻人，还是多陪锦舟说说话吧。”
他只好作罢，转头看向洛锦舟。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院子里的那几株盆栽，阳光透过树影洒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静静的、淡淡的。
沈长昭走过去，站在她身侧，没说话。
过了半晌，她才轻声问：“你刚才为什么帮我？”
“你是说手机号码那事？”
“嗯。”
“因为我看你快被你奶奶问蔫儿了”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地说：“虽然我怕你爷爷，但我可不怕你奶奶。”
“……你来的时候不是还说怕她？”
“那是战术性低头，关键时刻的反击。”
洛锦舟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跟长辈交战？”她抬眼看他。
“我家有四个老古董，轮番上阵，从小跟他们斗智斗勇。”他摊手，“我在这种修罗场里练出来的。”
“所以你很会说谎？”
“那不算说谎，只是……临场应变。”
洛锦舟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
沈长昭忽然转头问她：“你小时候真的一直在这里住？”
“嗯。爸妈忙，我六年级开始就搬过来了，一直到现在。”
他点点头：“怪不得你说你喜欢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读书、一个人住。”
“这里看起来太规整了，规整得像个样板间。”
洛锦舟垂眸：“这里很安全，但也……很压抑。”
“他们对你很好。”沈长昭说。
“很好。”她点头，“只是他们喜欢的不是我，而是那个‘我应该成为的样子’。”
沈长昭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那你现在还想成为那个样子吗？”
她缓缓摇头：“我想成为我自己。”
“那就好。”他笑。
这话说得很随意，却像一颗石子砸进湖面。
临走时，老太太把他们送到门口。
“下次来的时候，早点打电话。”她还是那副平稳的语气，“别总让人家等。”
“好。”洛锦舟点头。
沈长昭站在一旁，笑着挥手：“奶奶再见，下次我来带奶茶，您可别骂我不懂规矩。”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我可不喝那玩意儿。”
“那您下次试试无糖的，养生还好喝。”
老太太没忍住，嘴角翘了一下，但还是板着脸：“赶紧走。”
等车开出老巷，驶入主路时，洛锦舟一直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沈长昭没打扰她，只是放了一首很安静的轻音乐。
“累吗？”
她轻轻点头：“有点。”
“以后这种事，如果你不想来，可以跟我说。”
洛锦舟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点点疲惫，但也有一点点温柔：“但我还是得来。这是我成长的一部分。”
“那下次我多挡着点。”他轻声说，“让他们没机会批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