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城楼上的血渍尚未洗净,曹操的庆功宴已在关内校场铺开。十八路诸侯的帅旗在风中招展,唯独那面“曹”字大旗,比旁侧高了三寸。袁绍虽仍挂着盟主的头衔,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毕竟破关时,让项毅把曹氏大旗先插在了城头,这面子丢得实在。
项毅跪在点将台前,铠甲沉重,底下的中衣早被冷汗浸透。昨夜清洗伤口,才惊觉左肩被流矢划开一道几乎横贯肩胛的口子,此刻混着酒肉香气,一抽一抽地疼。四周诸侯投来的目光各异,有好奇,有审视,也有掩不住的嫉妒。
“项毅接赏!”曹操的声音清朗,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自信。他手中托着一个朱漆木盒,阳光下泛着幽光。今日他未配倚天剑,腰间悬的竟是那柄刺董时用的七星刀,刀鞘半旧,更显其不凡过往。
“本初兄前日言,虎牢关破乃天意。”曹操缓步走到项毅面前,指尖在木盒上轻轻叩击,“某却道,此乃壮士用命换来的结果。”他目光扫过项毅肩头渗出的血迹,随即掀开盒盖。一股森然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杆丈二长枪,静静躺在明黄缎子上,枪首龙纹盘踞,似在沉睡。
“好家伙!”徐庶不知何时凑到了角落的酒坛边,猛地吹了声口哨,“这枪头,怕不是用了华山掉下来的石头打的?”他昨夜不知从哪顺来了袁术军的酒,此刻说话还带着几分醺意。旁边的夏侯渊皱眉,手按刀柄便要呵斥。
曹操抬手止住夏侯渊,对着项毅道:“此枪取泰山玄铁百斤,锻打千日,以黄河之水淬火而成。”他亲手将长枪递出,枪杆上缠绕的金丝龙纹仿佛在他掌心下游动起来,“枪名‘破阵’,望你持此枪,为大汉扫平寰宇。”
项毅指尖触到枪杆的瞬间,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父亲临终前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吾儿若习枪,当学霸王举鼎之势,方能不坠项家威名。”他双手接过,枪身沉重,却意外地趁手,重心恰到好处。枪头无意间斜指地面,竟在坚硬的青石砖上擦出几点火星。
“谢曹将军!”项毅单膝跪地,将枪竖在身侧,枪尖斜指苍穹。阳光恰好掠过他那双异瞳,左眼金芒与枪身龙纹交相辉映,竟让曹操看得微微一怔,仿佛看到了四百年前垓下战场上那个睥睨天下的身影。
“哦?贤侄竟是善使枪戟之人?”袁绍终于开了口,声音平稳,却难掩一丝不快。他身侧的颜良、文丑二人,更是将手紧紧按在了刀柄上,目光不善地盯着项毅。
项毅缓缓起身,枪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发出清越的声响:“剑是家父遗物,不敢轻弃。若论惯用兵器,某七岁便随先父习练霸王枪法。”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丈二长枪陡然横扫而出,直指不远处的石狮子。枪身在他手中灵动如蛇,只听“当啷”一声脆响,石狮子的一只耳朵竟被齐根削断,滚落在地。枪风过处,卷起一阵尘土。
“好!”曹洪第一个喝彩起来,他昨日亲见项毅城头死战,连斩五将,此刻看他使枪,更是心头畅快,“比俺当年在谯县看的那些耍把式强多了!”
曹操抚掌大笑,从曹洪手中接过一卷竹简:“我早命人查过,令尊项凌,确曾在江东教授子弟兵枪法。”他目光落在枪身龙纹上,多了几分深意,“这枪上的玄金龙纹,用的是从洛阳宫拆下的铜梁熔铸——董贼欲铸铜人,某便用来铸枪杀贼!”
徐庶又凑了过来,不知从哪摸出那半截断笛,轻轻敲了敲枪杆:“喂,项二愣子,将来你若阵前斩将扬名,可得让我在枪杆上刻几个字。你看‘重瞳破阵,金枪饮血’如何?”
项毅横枪作势要扫他,却在临近时故意偏了半寸,凌厉的枪风还是将徐庶头上那顶破旧的帽子给掀飞了出去。
校场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身着灰衣的斥候正飞快地在木牍上刻录着什么。他衣领内侧,隐约可见“司闻曹”三个小字。这是曹操新近组建的耳目,此刻正将项毅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暮色四合,喧嚣散去。项毅独自登上虎牢关城楼,晚风带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破阵”枪斜倚在斑驳的城垛旁,枪身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暗沉的光。他望着关外联军大营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枪乃百兵之王,刚猛霸道,需得以血开锋,方能认主。”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枪身上的龙纹,昨夜激战时溅上的血迹,竟已渗入玄金纹路之中,化作几缕极细的暗红脉络,仿佛有了生命。
“想什么呢?”徐庶不知何时又摸了上来,怀里还抱着个从宴席上顺来的酒坛,“嘿,曹孟德待你不薄啊,连皇帝老儿宫里的铜疙瘩都给你熔了做枪。”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不过,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像在看……”
“像看一柄好用的枪。”项毅接口道,指尖划过枪头冰冷的血槽,“父亲说过,项家儿郎,生来便是兵器,要么痛饮敌血,要么遍染己血。只是没想到,我自己的血,竟让这双眼睛也起了变化。”他转头望向东方天际,夜色渐浓,那双重瞳却隐隐泛着微光,“明日便要随曹军回兖州了,你当真还要跟着我?”
徐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用断笛敲了敲项毅的枪杆:“废话!不跟着你,谁给我画那吕布的悬赏像?我可没亲眼见过那三姓家奴长啥样。”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而且,我可偷听到了,袁绍那家伙,私下里让颜良文丑盯紧你,说你这眼睛生得古怪,怕不是董卓那边派来的妖人奸细……”
项毅猛地举起破阵枪,枪尖直指夜空中清晰可见的北斗七星:“妖邪?呵,当年霸王破秦,靠的可不是什么妖术邪法,是八千江东子弟的命!再说,我师父曾言,这乱世将起,会有无数异星划过天际,也不知道会是哪些英雄人物,我倒真想一一会会他们!”他猛然转身,枪杆带起的劲风将徐庶脚边的酒坛刮得骨碌碌滚下了城墙,“说起来,元直,令师既有此言,你不会也是那异星之一吧?哈哈!明日起,我教你枪法!”
“别别别!”徐庶吓得连连摆手,往后退了两步,“饶了我吧!我还是用我的石子儿打人比较顺手……”话音未落,破阵枪已如灵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腰带,猛地一拽,徐庶惊叫一声便朝着城下坠去。项毅重瞳里闪过一丝笑意,手腕轻轻一抖,又将他稳稳提了回来,丢在地上:“想学枪,先练胆。”他们二人自小便在一处,这般打闹早已是家常便饭。
关内传来更夫梆子声,已是三更天。项毅走到城垛边,将破阵枪用力插入石缝之中,枪身竟是纹丝不动,稳稳立住。月光洒下,枪身上的龙纹仿佛活了一般,缓缓流转。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柄跟了他多年的青铜剑,忽然觉得,这柄染着项家先辈鲜血的古剑,与这杆熔铸了汉室铜梁的新枪,此刻都在微微发烫。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在胸中奔涌,这乱世,这重瞳,这枪与剑,终将谱写出属于他项毅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