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露河的晨雾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裹着吊脚楼的木桩。沈砚跟着娜迦穿过湿漉漉的石板路,鼻尖萦绕着河水的腥甜——那是翡翠原石浸泡多年的味道。
吊脚楼二层的竹帘后,坐着个戴翡翠翎羽的老者,正是娜迦的父亲、缅甸翡翠矿主昂达。老人膝上放着个檀木匣,匣中躺着只雕工诡异的玉佛手,五指弯曲如抓握状,指缝间渗着暗红,像是凝固的血。
“沈少爷请坐。”昂达的中文带着浓重的缅甸口音,“令兄沈临来送这块‘血玉佛手’时,说它是从云南哀牢山的‘阴阳眼’矿脉开采的。”他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可老夫派人去查,那矿脉十年前就被山l滑坡掩埋了。”
沈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大哥的玉佩,天眼悄然发动,视线扫过血玉佛手的瞬间,他猛地怔住——在玉石内部,竟浮现出一幅动态画面:大哥跪在地上,面前摆着通样的檀木匣,一只戴翡翠扳指的手正将佛手按进他胸口!
“父亲!”娜迦惊呼。
沈砚回过神时,发现昂达已从竹椅上跌落,嘴角溢血,手中的血玉佛手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纸条。他慌忙捡起,上面用朱砂画着七星连珠的卦象,每颗星旁标着地名:帕敢、抹谷、鬼哭谷……最后一颗星下写着“沈家祖坟”。
“父亲!”娜迦抱住昂达,老人颤抖着指向沈砚,用缅甸语说了句什么,便闭上了眼。沈砚看见老人手腕内侧,有块指甲盖大的翡翠胎记——与大哥尸身指甲缝里的翡翠碎屑,一模一样。
吊脚楼突然被踢开,六个持枪的汉子冲进来,为首的正是山猫。“娜迦公主,我家土司请你去让客。”他盯着地上的血玉佛手残片,眼中闪过贪婪,“还有沈家的小子,吴三炮将军想见你。”
沈砚被推搡着下楼时,突然听见叶知秋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往上游跑!”他本能地撞向山猫,趁对方踉跄时抓住娜迦的手,跳进雾露河。河水冰冷刺骨,却在他睁眼时,看见河底沉着无数翡翠原石,其中一块的裂隙里,卡着半张泛黄的纸,上面印着沈家商队的徽记。
上游的竹筏救起他们时,沈砚已冻得嘴唇发紫。撑筏的是个戴斗笠的老者,摘下斗笠竟是叶知秋——他不知何时换了身渔民装束。“昂达中了‘石毒’,”老者将姜汤递给沈砚,“血玉佛手被人动了手脚,里面封着古滇国的‘石咒’。”
娜迦突然抓住沈砚的手:“我父亲临终说,‘天眼者归位,七星连珠现’。”她眼中泛起泪光,“沈临大哥来的时侯,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沈家的人必须找到七星矿脉,否则……”
“否则石魔现世,血流成河。”叶知秋接过话头,从怀里掏出块磨盘大的矿图残片,与沈砚的半块拼接,露出“雾露河·生门”的字样,“二十年前,老夫和你父亲在哀牢山发现了七星矿脉的秘密,每处矿脉都是上古阵眼,而你大哥,就是沈家选定的‘天眼守护者’。”
沈砚握紧姜汤碗:“可大哥已经死了。”
叶知秋沉默片刻,望向雾露河的晨雾:“你以为他坠崖前为何要把玉佩留给你?沈砚,你才是真正的‘天眼者’,你大哥不过是替你挡了十年的劫。”
筏子在一处浅滩停下,叶知秋指着前方的溶洞:“这里通向帕敢老坑,当年你父亲在里面刻了字。”洞内湿气浓重,火把照亮岩壁时,沈砚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石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个名字旁都画着翡翠胎记,最后一行是“沈临,1927-1935,替弟承劫”。
“这是沈家的‘守脉人’名单,”叶知秋轻声道,“每代天眼者诞生时,都要有至亲之人自愿成为‘替劫者’,承受天眼反噬的痛苦。你大哥知道你天生天眼,从小就喝着药替你挡灾,直到去年,他发现矿脉异动,才不得不亲自去接触血玉佛手……”
沈砚的视线模糊了,耳边响起大哥临终前的话:砚弟,以后的路,你要自已走了。原来那些深夜里大哥房中的呻吟,那些他以为的生意操劳,都是在替自已承受天眼的反噬!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爆破声,碎石簌簌落下。叶知秋一把拉住沈砚:“是拉勐的人,他们封了洞口!”
沈砚转身时,看见山猫带着人堵住洞口,手中举着块荧光石——那是缅甸“鬼火石”,能吸收人气发光。“叶老鬼,你当年坑了我家土司二十车翡翠,”山猫冷笑着举起枪,“现在拿沈家小子的命来抵!”
娜迦突然掏出翡翠耳钉,按在岩壁的卦象上。一声闷响,岩壁裂开条缝隙,透出微弱的绿光。叶知秋推着沈砚钻进去:“顺着矿脉走,尽头是雾露河的源头,也是七星阵眼之一。”
“您呢?”沈砚抓住老者的手。
叶知秋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天眼刺青:“老夫早就是半截埋在矿里的人了,记住,找到抹谷的红宝石矿,那里藏着打开‘生死石’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