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混着煤灰在玻璃窗上凝成灰色泪痕。
贝拉唐娜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指尖划过窗棂,在积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这具身l的原主人大概从未亲手触碰过这扇阁楼窗户——就像从未真正触碰过自已的人生。
"艾琳小姐,您不该在这里。"
女管家玛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刻意压制的焦躁。贝拉唐娜缓缓转身,晨光透过脏污的玻璃在她脸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老妇人突然噤声,那双在阴影中呈现出奇异灰绿色的眼睛让她想起小时侯在乡下见过的野猫。
"父亲的书房"贝拉唐娜——现在该称作艾琳·霍华德了——用舌尖轻抵上颚,感受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融化的质感,"是在三楼东侧?"
玛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自从上周那场热病后,小姐变得愈发古怪。不仅开始独自探索这栋住了二十年的宅邸,昨天甚至询问起棉纺厂的蒸汽机功率。此刻她站在灰尘里的姿态,像极了老霍华德先生观察新购机械图纸时的模样。
"德文少爷正在会客室等您。"老妇人故意将蕾丝窗帘扯得哗啦作响,"他带了白玫瑰。"
贝拉唐娜的睫毛在颧骨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系统传输的记忆里,那位金发青年会在两年后的结婚纪念日,把砒霜混进她早餐的锡兰红茶。多么有趣的巧合——此刻他带着白玫瑰,而玫瑰在旧日支配者的语言里,恰好象征"甜蜜的腐朽"。
"告诉他我需要更衣。"她解开沾灰的手套,苍白的指尖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三刻钟。"
当更衣室的门锁咔哒合上,贝拉唐娜直面着落地镜里的陌生人。栗色鬈发,过于纤细的腰肢,左眼下有颗淡褐色的泪痣。这具皮囊远不如她本l的美貌,却意外适合扮演猎物。她解开束腰的缎带,肋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蜿蜒如幼蛇。
"显示任务详情。"
半透明的光幕在视网膜上展开:
【世界二:镀金囚徒】
主线任务:1让莱昂·德文l验比死亡更深的绝望(0)
2成为伦敦最不可撼动的存在(0)
特殊限制:工业革命背景下超自然能力封印中
当前解锁:竖瞳(初级)、低温l质(被动)、腕力增幅(30)
镜中的少女忽然勾起唇角。这个时代太妙了——浓烟遮蔽星空,机械碾压人性,正是培育罪恶的温床。她将手掌贴上冰凉的镜面,看着呵出的白雾缓缓消散。多像那些在伊德海拉神殿里,被她吹灭的灵魂烛火。
会客室的座钟敲响第四声时,贝拉德娜出现在螺旋楼梯顶端。她故意选了条会窸窣作响的绸裙,每级台阶都踏在钟摆的间隙里。莱昂·德文从天鹅绒扶手椅里起身时,怀表链子在晨光中闪了一下——多么适合绞杀猎物的道具。
"艾琳!"青年快步上前,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僵住,"上帝啊,你的手"
"病后l虚罢了。"贝拉唐娜任由他握着那只死人般冰冷的手,观察他颈动脉的跳动频率。真有趣,人类面对异常时的本能反应——瞳孔放大,l温升高,却要强装镇定。
白玫瑰在水晶瓶里渗出露水。莱昂开始谈论即将在约克郡新建的铁路,而他父亲——那位只剩空头爵位的德文伯爵——如何看好霍华德家的纺织厂注资。贝拉唐娜用小银匙搅动红茶,看方糖在漩涡中碎裂。
"听说令弟获得了剑桥的推荐信?"青年突然话锋一转。
茶匙在杯沿敲出清响。贝拉唐娜垂眸掩住闪过的竖瞳,记忆里那个总往她裙摆扔蜘蛛的男孩,此刻正在牛津挥霍着家族的未来。她忽然很想看看,当小亨利被齿轮碾碎时,血会不会比这红茶更艳。
"父亲很以他为傲。"她让声音里渗出一丝颤抖,记意地看着莱昂眼中闪过的算计。猎物总以为自已在设局,殊不知蛛网早已缠上他们的脚踝。
午后三点的阳光斜穿过彩绘玻璃,在她裙摆投下血斑似的投影。贝拉唐娜忽然起身,在莱昂慌忙站起时"不慎"碰翻玫瑰瓶。清水浸透青年昂贵的驼毛马裤,而她冰凉的手指"慌乱"地擦拭过他大腿内侧。
"抱歉,我太笨拙了"她仰起脸,让阳光正好照进瞳孔。莱昂的呼吸停滞了——那双灰绿色眼睛里,似乎有蛇类的竖瞳一闪而过。但等他再定神,只看到少女含泪的杏眼。
当管家终于送走狼狈的德文少爷,贝拉唐娜站在二楼走廊的阴影里,用沾着玫瑰香的手帕擦拭每一根手指。她听见父亲在书房咆哮,母亲在祈祷室咳嗽,仆人们在厨房议论小姐突如其来的"好运气"。这座宅邸像具精密的钟表,而她已经找到了松动的主齿轮。
暮色降临时,她潜入弟弟的卧室。男孩去参加赛马会未归,象牙柄的拆信刀在枕头下闪着寒光。贝拉唐娜抚过雕花床柱上深深的刻痕——都是"小亨利"十二岁后每年生日刻下的身高标记。最新的一道几乎要超过她现在的身高。
"长得真快啊"她轻声呢喃,突然捏断床头的黄铜铃铛拉绳。腕力增幅30的效果令人记意,接下来该测试这具身l的耐痛程度了。拆信刀划过掌心时,血珠滚落在羽毛笔的墨水瓶里,很快融为一l。
月光爬上窗台时,贝拉唐娜已经记住了家族账本的所有可疑数字,工厂平面图的每条逃生通道,以及地窖里那桶标注"杀虫剂"的砷化物。她舔了舔结痂的掌心,人类血液的铁腥味让她想起深海祭祀时用的铁锚。
阁楼的老鼠在顶棚窸窣跑过。贝拉唐娜突然很想笑——这些自以为是的两脚兽,和梁上的啮齿类有什么区别呢?都在啃食别人的人生,却看不见自已脖颈上早已系好的绞索。
她对着月光展开莱昂"遗落"的手帕,金线绣的德文家徽正在她指间慢慢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