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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不器一阵眩晕,脑海中炸开西个字:“大器晚成。”
声音混着马厩的干草香,像极了周明耀大少爷当年教他认字时的语调。
紧接着,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进度条,正沿着《千字文》的笔画缓缓推进,每道横折竖弯钩都对应着他这三年在豆油灯下苦学的夜。
“莫不是让水浇傻了?”
他伸手戳了戳自己发烫的额头,嘴角抽搐着扯出苦笑。
“秋菊姐说得对,灶间的剩料吃多了,脑子要长麦虫。”
只见进度条清晰地停在“黎民百姓”西字,与他昨日刚学会的“民”字严丝合缝。
雪粒突然飘进马厩,萧不器打了个寒颤,捡起地上的粗布衫。
镜中水盆己恢复平静,倒映着他年轻的脸——除了眼底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与方才的幻象恍如隔世。
他摸着胸口发烫的位置,想起秋菊绣在夹袄上的槐花,想起瓦罐里叮当作响的铜钱,想起《千字文》扉页上褪色的笔墨。
“大器晚成……”他对着井口轻声念道。
哈出的白气混着雪粒升空,像极了那年爹攥着奴契时,喉间未落下的泪。
井水深处,不知谁家的槐叶顺流漂过,影子落在他眼底,竟与进度条上的“民”字完美重合。
马厩的铜铃在丑时响起,萧不器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突然笑了。
就算真被浇傻了又如何?
这三年来,他数过的黑豆、攒下的铜钱、学会的汉字,哪一样不是旁人眼中的“傻事”?
他拎起水桶走向马槽,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株被雪压弯却未折断的麦苗。
在这旱年里,在周府的马厩中,正以旁人看不见的速度,悄悄扎根。
水盆里的水渐渐结冰,却映着他离开的背影。
腰间的麦秸狗碎须上,不知何时沾了朵金黄的光斑,像颗埋在雪下的种子,等着某个春暖花开的清晨,顶开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