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倩点点头,还带着哭腔,“祖母放心,孙媳一定竭尽所能。”
胥氏眯了眯眼,“今日皇后没将明珠送出去,不代表明日不会,为避免夜长梦多,明日你就去找公主,带些能入公主眼的礼,千万不要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得是一个晚辈拜访长辈的态度,懂吗?”
第480章
梁倩忙应下。
端侯府连夜找人打听公主行踪,最终确定下,明日辅国公主要去城郊的寺庙礼佛。
次日清早,沈妙仪见沈桑宁没来承安伯府,又写了一封信,命人送过去。
沈桑宁醒来时,收到沈妙仪来信,信中内容不再是邀约,而是叙述一件事。
晴娘被绑,沈益得知了她并非亲生女儿,欲杀晴娘与晋欢泄愤,还想将真相公之于众,损害她的名声。
晴娘有危险!
沈桑宁得知,不敢拖延,带着云昭和护卫们出发,前往沈家。
承安伯府大门紧闭,疾风上前敲了许久,才有门房神色紧张地来开门。
门一开,沈妙仪被丫鬟小橘搀扶着出来,面色还是难掩憔悴,她看见伯府外阵仗浩荡的一行人,将目光锁定沈桑宁的身上,“你终于来了。”
“晴娘在哪儿?”沈桑宁开门见山,上前两步,欲带人直接进沈府。
门房一人拦不住,沈妙仪淡定开口,“你来晚了,晴娘不在这里。”
沈桑宁闻声止步,“那她在哪儿?”
“我昨日给你传信,你若昨日过来,还能见到她,可你偏偏不来……”沈妙仪声音有气无力,语速也慢。
沈桑宁按捺不住内心着急,打断道:“她究竟在哪里,还有,你为何会好心通知我?”
沈妙仪抬起帕巾掩口,轻咳一声,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和幽怨,“只准你好心,我就不能有了?”
沈桑宁稳住情绪,看着沈妙仪。
后者叹息一声,环顾身后,见伯府内无人跟来,伸手拉住沈桑宁的袖子,将她推回宁伯府的马车边,一边轻声道:“晴娘被爹带走了,不在府中,我从我娘口中得知,爹想要将你娘与外人通奸之事公之于众,也不想晴娘活着,所以打算用晴娘引你生父过去。”
“你注意措辞,不是通奸,”沈桑宁拧眉纠正,“你知道沈益将人带去哪儿了吗?”
沈妙仪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占口头上的便宜,此刻也不计较了,“跟我走。”
小橘扶着沈妙仪上了宁伯府的马车,疾风询问地看着沈桑宁,后者点头,待沈妙仪指出城外一座寺庙,马车朝着寺庙的方向驶去。
马车上,沈妙仪复杂的目光落在沈桑宁着急的脸上,忍不住问道:“你当真要认你的生父吗?”
“怎么了?”沈桑宁回话时,语气掩饰不住的担心,是对晴娘的担忧。
“我听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沈妙仪似很想知道她心中想法,视线丝毫没有偏移,生怕错过她最真实的情绪,“你自小就是伯府嫡女,若未来你的身世被公之于众,你将受到所有人的唾弃,你当真不会有不甘吗?”
沈桑宁推开窗,见外面已是城郊,“寺庙快到了吗?你怎么知道,晴娘被关在寺庙里?”
沈妙仪垂眸,“我不知道,我是猜测的,我养胎时便住在那里,寺庙靠山体的一面,有间偏僻的小院,伯府与寺庙商量好让我住到四月,但我早产回了家,这阵子就是空着的,那里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
沈桑宁点点头,袖子里的手收紧,望向沈妙仪探究的神色,她呼出一口气,平静且认真道:“你方才的问题,我只能说,我们想要的不同。”
没有从她脸上看见不甘、失落等神色,沈妙仪说不出心里是惆怅更多,还是失望更多,慢慢垂下了头,声音轻得仿佛要听不见——
“那日谢谢你。”
沈桑宁很难听到这一声谢,两世来,还是头一遭听沈妙仪说谢谢,差点都没反应过来,“谢什么?”
沈妙仪眉头蹙了蹙,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很别扭,“那日若非你拦住周韬,我抱不回我的孩子。”
闻言,沈桑宁沉默了,都是为人母,她不过顺手的事。
马车内片刻的宁静,约莫是两人最和平共处的一次。
半晌后,沈妙仪再开口,“你去找爹时,最好多带着人,否则荒山野岭的,就算你失踪了……”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今日沈桑宁还是带了挺多人的,“你不去吗?”
沈妙仪摇头,“你我不同,沈益是我亲爹,未来我还要靠伯府生活,我不能忤逆他,我带你来这里,就算是报了幸幸欠你的恩。”
语罢,叫停马车,沈妙仪带着丫鬟小橘下了马车,上了另一架车。
马车再行驶一段路,疾风在外禀报,“少夫人,寺庙到了。”
沈桑宁被云昭扶着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清净的佛门,而是被重兵包围的寺庙。
大门外,被一排排皇城护卫军守着,将寺庙包围得只剩下肃杀之气,本就不多的香客,今天更是稀少。
一看就是有大人物来了。
“少夫人,是公主府的马车。”
疾风低声道,沈桑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辅国公主府低调仍显奢华的马车。
显然,这一众护卫军也是来保护公主的,把寺庙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别说刺客了,连蚂蚁都爬不进去。
沈桑宁不得不怀疑,沈益真的有能力把晴娘往里面绑吗?
此刻,寺庙的扫地僧穿梭在护卫军中扫地,“脚抬一下,谢谢。”
第481章
沈桑宁走过去问,“请问承安伯府的沈伯爷今日可有来过?”
扫地僧思索一二,“没有。”
没有?
难道沈妙仪真的猜错了?沈益究竟能将晴娘绑到哪里去?
沈桑宁愁着一张脸,按照沈妙仪所说,极有可能在寺庙后面,她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一行护卫二十几人,欲入内,被守在两侧的皇城护卫军拦住。
为首的皇城军严肃中带着杀气,“公主正在礼佛,尔等不得擅闯。”
疾风在一边补充,“官爷,这位是宁伯府女眷,也是来礼佛的。”
皇城军听闻,丝毫没有松懈,看向沈桑宁道:“香客可以入内,但不能带这么多人,一切都是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
“我带云昭进去。”沈桑宁很快决定。
疾风:“少夫人,不可,万一遇到危险……”
沈桑宁走近一步对他道:“倘若晴娘不在里面,我会马上出来,两刻钟的时间,如果我们没有出来,你传信家中,或求助于公主,公主心怀大义,路见不平,绝不会视而不见,”
疾风欲言又止,心里突突的,此时云昭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疾风,“两刻钟若不见我们,请将此物燃放于空。”
“那是什么?”沈桑宁问。
云昭:“爹给的,说是遇到危险燃放此物,他能看见。”
沈桑宁下意识摸了摸玉佩,感觉还是云昭手中的烟花弹靠谱些。
两人不再耽搁,进了寺庙,其余二十几名护卫被留在寺庙外,与皇城军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又一辆马车驶至寺庙外,从车上下来一对打扮端庄的年轻夫妇,男子脸上带着紧张,女子眉眼透着刻薄。
正是端侯夫妇。
梁倩见到宁伯府的马车时,心中惊讶,第一反应是宁伯府也来给公主送礼了,心里止不住发慌,生怕明珠先一步被沈桑宁抢走。
端侯扯扯她,警告道:“今日别再惹事。”
梁倩点头,这次知道了轻重,只要能说服公主,未来她就能把什么裴家沈家都踩脚下,思及此不再去看宁伯府马车。
夫妇俩欲带护卫欲入内,疾风领着宁伯府的护卫站在一旁盯着,心里想着,若是皇城军能放端侯府的护卫进去,那他们宁伯府绝对不容忍,也要进去。
然而,皇城军一视同仁,把端侯府护卫拦于门外,只让端侯夫妇入内。
端侯与梁倩对视一眼,表示没关系,毕竟他们本就是来求见公主的,带不带护卫有什么要紧的。
皇城军头目还看了疾风一眼,疾风没理可找,撇开眼。
辅国公主应是在正殿礼佛,就在端侯夫妇前往正殿求见公主时,沈桑宁带着云昭从廊道绕过正殿,径直往后方去。
廊上,一支树杈冒出了头,沈桑宁走得急,腰间外衣的料子被树杈勾破了洞,也无暇顾及。
两人已远去,树枝微微摇晃,清脆一声响,将碧玉色的吊坠勾到了地上,没人看见。
沈桑宁按照沈妙仪的叙述,找到了她口中那间偏僻的小院,院内静谧无声,就在沈桑宁以为,晴娘真的不在这里的时候,云昭打开了厢房的门。
穿着杏色袄子的晴娘倒在地上,她面上毫无血色,第一眼看见,沈桑宁甚至分不清她是昏迷了,还是没了气息。
沈桑宁心中大骇,急忙入内云昭紧随其后。
房中只有晴娘,没有别人,也没有沈益。
沈益为何要把晴娘单独放在这里,他究竟要做什么?
一边思考着,沈桑宁一边将晴娘扶起,探她的鼻息,察觉到她还有微弱呼吸,沈桑宁心里的弦也不曾松懈。
忽听身后关门声响起,云昭唰地起身,拔出身侧佩戴的长剑。
只听隔着门板,沈益冷笑的声音自外响起,“真不知道该讲你有情义好,还是将你们姐妹都是白眼狼才好!我就知道妙妙生了二心,她昨日就一直跟我打听晴娘的事,果不其然,都是叛徒!正好,既然你来了,我的筹码又加一个,我就不信晋欢能忍住不来救你!”
这要是一个月之前,云昭都不知道晋欢是谁,还是上次沈桑宁生产那夜,她目睹了义父与微生槐的对话,心里才有了些了解。
当下听了沈益的话,云昭握剑的手更紧,“有我在,哪需要我爹解决你。”
语罢,就要劈开这道门。
与此同时,几支不知何时插入窗纸的迷药散发出异样香味,等到屋内两人注意到墙角处如薄雾升腾的迷香,已经是来不及了。
云昭一剑砍断剩下的半截香柱,再拼尽全力去劈门。
一下,两下,门“嘭”的一声倒下,门外的沈益后退一步,脸上震惊无比,显然是没想到中了迷香还能有力气把门砍倒,恐惧地连连后退。
下一瞬,云昭没了力气,手中的剑一直没掉。
她转身看了眼已经意识迷糊的沈桑宁,顾自扶着门框踏出,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烟花弹,一拉,朝天上举着。
沈益见她已是强弩之末,上前去抢,“你身中迷药,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沈益话音刚落,云昭一把推开他,烟花弹升上天空,在蔚蓝空中放出光彩。
云昭嘴角一笑,直直倒下。
“该死,”沈益咒骂一声,转念一想,也不是坏事,若能用烟花弹将晋欢找来,那便直接达成了他的目的。
随即吩咐伯府护卫将屋内的人抬出来,往后山拖去,因为此地与后山相连,根本不会惊动正殿的辅国公主,遂沈益很放心。
寺庙外,看见烟花弹的疾风心头一凛,立马掏出云昭给的另一只烟花弹,再次放于上空,随即派一人回伯府禀报。
而自己则郑重地与皇城军道:“我家少夫人在寺庙内出事了,还请让我等进去。”
皇城军不为所动,“我知道你想进去,但骗人是不可取的。”
他不信。
疾风急了,“我骗你作甚?!”说着,身后一干护卫就要与皇城军硬来。
但,硬来只是想想,疾风口气一软,“宁伯府世子夫人求见公主,行了吧,请替我通传!”
皇城军头目收剑,那这确实得通传,“等着。”
下山的护卫火急火燎地赶往宁伯府,半路发现荒野中有一马车撞树,仔细一看,不就是沈家的马车吗?!
再凑近一看,马车中只有丫鬟小橘,沈妙仪不见踪影。
护卫在先回府禀报和救人之间犹豫须臾,最后选择上车将小橘晃醒。
小橘迷迷茫茫地张开眼,见马车内没了自家小姐的身影,记忆回笼,终于想起昏迷前的事了!
当下急得话也说不清楚,“出事啦!我家小姐被那个姓周的绑走了!救救我家小姐吧!”
第482章
“啊?”护卫也不知道怎么办,自家少夫人也遇到危险了,“你上马,我带你回城去!”
“回城做什么!”小橘哭着道,“我和小姐出来,小姐被劫持了,夫人会打死我的!我要先找小姐,我不回去。”
“那好吧。”护卫当机立断,抛下小橘,独自进城。
小橘还在哭泣,抬头发现护卫跑没影了,顿时傻眼。
荒郊野外,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小姐啊!
她不知道的是,离此地不远的林中,约莫一刻钟前,周韬将沈妙仪绑在马背上。
沈妙仪身体无力,嘴上不断咒骂,“周韬你个短命鬼,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了,我的女儿也绝不会认你做爹,我劝你早点歇了这心思!”
周韬喝了口水解解渴,脸上满是阴霾,“你扪心自问,你爹娘看得上我女儿吗?让她留在伯府,也是受京城所有人的白眼,你当真忍心吗?还不如让我带走她。”
“你休想!你做梦去!”沈妙仪横趴马背上,马动一下,她的心就慌一分。
“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达成共识,我也不愿放弃女儿,那我就绑了你,拿你去换我的女儿。”周韬冷漠地下了结论。
“你这个疯子!你以为你能进得了城?!”沈妙仪忍着恐惧,笑话他。
周韬挑眉,对上她的视线,拍拍她的脸颊,“我当然不进城,你爹不是在山上么,我带着你去找他,反正他也厌恶他外孙女,我让他拿外孙女来换你,不然——”
语气一顿,随后嗓音压低,双眸阴鸷得如同变了个人,“我就杀了你,你们。”
沈妙仪深知爹厌恶幸幸,可是周韬是怎么知道爹在山上的呢?
她的疑惑全写在脸上。
周韬看透了,“你爹昨夜就进了山,还绑了个女人,我都看见了,而且我知道他们会去哪儿……沈妙仪,你还记得你生产那日,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吓得赶紧追出去,却没有找到我,是什么原因吗?”
见对方面露迷茫,周韬嗤笑道:“我根本就没走,就躲在后山上,你那间小院与后山是相通的,我监视你这么久,早就摸清了地形,倘若你们父女不把孩子还给我,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反正我活够了!”
他想着一起死的这种可能性,突然狂笑起来,如同发疯着魔一般,“我家里人死了只剩个堂妹,都是因为你!我丢了职位游街备受嘲笑、被赶出京城,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也都是因为你!沈妙仪,跟你死一起,我不算亏,哦,拜沈益所赐,可能还会多一个沈桑宁,嘶,我也挺不想她活的。”
沈妙仪看着他愈发可怖的神情,气势都弱了几分,“周韬,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杀了我们,就算孩子给了你,我也有本事接回来!”
“你说的有道理啊,”周韬靠近她的脸,扼住她的下巴,“所以我把扬州的宅子卖了,换成了火油,雇人将火油倒在山体上,还雇了人潜藏在山中。”
“你……”沈妙仪惊愕得说不出话,周韬是真的疯了!一点活路也不给自己留啊!
宅子都卖了,就算能把孩子带走,拿什么养?!
周韬只觉得她是害怕了,“你们吃喝不愁,却非得来断我活路,沈益不会想到,他螳螂捕蝉,有我这只黄雀在后,哈哈,只要你爹不同意,那就一起死呗,全去死!”
他牵住马绳,不再顾沈妙仪的挣扎,朝寺庙的后山方向,缓步走去。
他没有上马,因为走慢些,也能死慢些。
京城,晨雾于半个时辰前散去,谢欢这一夜没怎么睡好,他想着今日要带晴娘去找央央说明身世,又怕央央一时接受不了,各种情况在他脑海里都上演了一遍。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央央质问自己,为何当初不努力些,若是当初没有中计,若是当初成功与颜颜成婚,她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谢欢洗把脸,把新冒出来的胡子也刮了刮,看着更显年轻些,哼着歌出门去找晴娘。
岂料晴娘的住处没有人,邻居说她有两天没回来了。
晴娘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谢欢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谢玄。
恐怕这厮又找到了晴娘,将她绑走了?
他随便扯下黑衣一角,以作蒙面,青天白日,悄无声息地潜入宣王府。
宣王府的地牢,他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打晕所有人,在地牢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晴娘,却发现了一个被打得满身伤痕的男子。
能被谢玄关在牢里用私刑的,应该也不是多坏的人。
谢欢不疑有他,将人放了出了宣王府,而后自己再次回到宣王府,再找找晴娘。
他经过宣王府的书房,听到里面传来谢玄与李丞相的对话。
李丞相今天没去早朝,光安慰谢玄了:
“殿下,皇后娘娘受陛下之命,不得已才操办太子婚典,并不是出于本心,娘娘只有殿下一子,心中只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