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峰的师兄弟们怕他们闷坏,以‘除夕宴’需要人手为由把两人拉去帮忙,拂生和闻耀一去就抢着干活,不让自己闲下来一刻。
沈别云和孟听泉也在两日后回到沧澜界,沧澜界每到新年,家家户户都会挂起火云绡制成的红灯笼,坠金穗,印符文,保佑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从半空俯瞰而去,好似人间生朝霞。
天清宗各峰都挂上了灯笼,唯岚云峰上白茫茫一片,连积雪都未清,清冷空寂,没有半点人气。
沈别云和孟听泉受不了这静,在岚云峰上熬了半个时辰,果断加入闻耀和拂生,成了除夕宴的主力军。
忙忙碌碌好几日,每当有人问他们准备何时挂灯笼,几人随口搪塞:“不急,到时候再挂。”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明天就是除夕了。”
正在帮忙摆放酒盏的几人同时一愣,闻耀抬头看向同自己搭话的师弟,有些懵:“明天就是除夕?”
“对,明天。”师弟见闻耀发懵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从闻耀手里接过酒盏,催他们回去收拾,“这里交给我们,就剩这么点活儿了,一会就干完了。”
“是啊,回去吧,你们也该收拾收拾迎新年了。”旁边一位师兄走过来,给闻耀手里塞了几盏灯笼,“知道你们没心思做,大家帮你们做了几盏,快回去挂上。”
灯笼红艳艳的,闻耀却突然想起年幼时,村子里的人家若有亲人去世,新年那天便会挂上绿布做成的灯笼,以示悼念。
他攥紧了手中的红灯笼,抬头朝师兄笑了下,说:“多谢师兄。”
“不说谢,快回去吧。”
闻耀点头:“好。”
沈别云、孟听泉和拂生已经走到他身边,他们连离开都是先聚到一起,随即才转身离开主殿。
四个人两两一边,中间空出了一人的空位。
给他们灯笼的师兄看着四人习惯性空出的位置,心酸道:“这叫什么事儿。”
四人安静回到岚云峰,沈别云和孟听泉清理积雪,闻耀和拂生挂灯笼,每个人的小院前都挂了两盏。
两人心照不宣,把最漂亮的两盏挂在了姜雀的小院前。
“再往右边挪一点。”拂生指挥着闻耀把灯笼挂正。
“好了。”
闻耀落回地面,两人就站在姜雀的小院前抬头看着灯笼,没一会,沈别云和孟听泉也来了。
孟听泉仰头看了会,轻跃到灯笼下,理顺了在风中缠在一起的金穗。
“兔崽子们长进了。”半空突然传来青山长老的声音,“今年的灯笼做得像点样子。”
青山长老说话算话,赶在除夕回来了。
几人同时抬头,声音微微扬了几分:“师傅。”
青山长老和叶陵川御剑落在几人身后,闻耀四人便朝他们走过去,青山长老看着走近的兔崽子们,发现人数不对。
“你小师妹没一起回来?”青山长老拧着眉头问沈别云。
沈别云回答得生硬:“没有。”
孟听泉补充道:“这次紫霄灵域妖乱,小师妹出了不少力,青芜姑娘留她过年,小师妹盛情难却,推脱不得。”
青山长老狐疑看过两人:“这世上还有她却不了的情吗?”
两人本就不擅撒谎,青山长老一追问,两人就僵着脸杵在了原地。
青山长老沉下脸,眸光一一看过几人,没人敢跟他对视,躲避的动作都十分生硬。
几人能说的理由真的说遍了,再也想不出合理的借口,只能闷声不语。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青山长老看着他们长大,再看不出他们撒谎那真是白活了。
几人还是不说话。
青山长老见他们这架势,脑中嗡得一响,看来瞒的还是件大事。
“你们跟我说实话。”青山长老直接奔最坏的猜,“是不是你们小师妹出事了?”
几人猛地抬起头:“没有!不是!小师妹好好的!”
青山长老:“............”
长老弯身就脱鞋,闻耀几人拔腿就跑。
青山长老瞄准一个屁股就砸过去:“你们真是翅膀硬了,这么重要的事都敢瞒我,都给我滚过来!”
孟听泉揉着屁股捡起青山长老的鞋蹭了过去。
其他几人也拖着步子站到了青山长老面前,还没说话眼眶先红了。
青山长老心里一揪一揪的:“到底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想急死我,是中毒了还是腿断了,这都回不了家了难道是......神识受创?”
“不对,应该没这么严重。”青山说完又自我推翻,“仙主大人都好好的,雀丫头应该不会出啥大事。”
青山长老的心‘砰’得落回胸腔,盯着几人看了看,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她不会是改投他宗,认别人当师傅去了吧?!”
沈别云几人:“...........”
“当然不是。”沈别云还姜雀清白,“你知道的,小师妹就认你一个师傅。”
青山长老压着上翘的嘴角,从须弥袋里拿出五个铃铛,铃铛是小巧的八角形,色入星空,闪烁着淡淡银光。
“拿着,一人一个。”
青山长老先递给拂生:“来挑一个,这是守心铃,是我托人炼出来的法器,遇到危险时能替你们挡一挡。”
他说得简单,闻耀几人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挨个从青山长老手中拿走守心铃。
沈别云是最后一个拿的,接过守心铃时,沉沉喊了声师傅。
守心铃通常是修真界父母送给子女的灵器,但也很少人会去做,因为做一个金铃就需要半碗心头血。
沈别云看着青山长老苍白的唇色,喉间哽咽。
送完几个人的,青山长老突然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几人见他眼神躲闪,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结果眼睁睁看着青山长老又拿出一个守心铃。
比他们手里的足足大了两倍。
这下换青山长老眼神飘忽了,他梗着脖子把超大号守心铃递给沈别云:“给你小师妹送去。”
沈别云:“......”
闻耀几人:“............”
青山长老见他们不说话,立刻解释:“这可不是我偏心啊,你们小师妹那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容易受伤。”
“我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不愿说我也不强迫,总归仙主大人还好,你们小师妹应当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无论怎样都先把这守心铃给她送去,我也安心些。”
青山长老解释完,几人还是闷头不说话,青山长老一把收回守心铃:“算了,我还是自己去一趟紫霄灵域。”
“我去。”沈别云立刻开口,拿过守心铃便御剑飞至上空,“我去便好。”
话落,转身离去。
青山长老朝他追了两步:“跟你小师妹说,回不回来过年无所谓,往后多的是年可以过,养好身体才最要紧!”
第492章
这么邪门的除夕她第一次过
沈别云在半空停步,回身看向青山长老:“知道了师傅。”
“去吧,早去早回。”青山长老冲他摆摆手。
沈别云飞出天清宗,在无人处吹着冷风,吹了半天,冷风突然送来一阵血腥味。
他瞬间警惕,抬头看向冷风的来向,距他三丈处,无渊正冷着脸朝他御剑而来,左肩和腹部有爪痕,伤口深而宽,正是血腥味的来源。
“仙主大人。”沈别云肩背松懈,看着无渊飞近。
无渊朝他淡淡点了下头,与他擦肩而过,朝天清宗缓缓飞去。
年底多纷乱,许多散妖和邪修都会出来闹事,他们一直知道,但从没有为此耽误过新年。
因为仙主会独自处理好一切。
今年也一样。
沈别云从须弥袋里拿出疗伤的丹药,转身欲追,却已不见仙主大人的身影,只丝丝血腥气残余在空气中。
他握着药瓶的手无力垂落,把药瓶和守心铃一起收进了须弥袋,继续站着吹冷风。
流云舒卷,染上霞色,又淡成缥缈的烟蓝。
巫族的方向骤然炸开一朵紫色焰火,沈别云朝那边望去,最后一缕阳光恰好没入大山,月光和焰火映亮天地。
巫族百姓的新年就在这焰火声中开始了,街道上摆起各色各样的小摊,吆喝声声,人潮熙攘。
姜雀耷拉着脸跟在巫芊谣身边,语气控诉:“为什么不去天清宗?”
巫芊谣从商贩手里接过一串炸蜈蚣,扭头递给姜雀:“你只能在外面待半个时辰,去什么天清宗?”
“我不吃。”姜雀愤愤拒绝了蜈蚣,闷声往前飘,巫芊谣跟在她身后,把蜈蚣咬得咔咔作响。
“别生气,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魂魄融合。”巫芊谣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也不怕她跑,无论她跑到哪里,凝魂阵都能把她召回来。
“别跑那么快。”巫芊谣几步追上人,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北边去,“那边有巫修比试,一年一次,去看看?”
姜雀没说行,但也没拒绝,于是巫芊谣脚尖一转,朝北边走去,走了两步用余光往后瞥一眼,见姜雀闷声跟在她身后,这才加快了脚步。
比试台前已经围满了人,周遭喊声震天,巫芊谣带着姜雀站到最后,一来就吸引了众人视线。
姜雀看过四周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的巫族百姓,笑着问向一个面善的妇人:“婶婶,这比试有彩头吗?”
“有!”婶婶笑声爽朗,“是‘一夜回春丹’,好东西,大家都卯着劲想赢呢。”
“知道了,谢谢婶婶。”姜雀礼貌道谢,那婶婶却还一直盯着她,周边人看过来的眼神也愈发热切。
她凑到巫芊谣身边,小声问,“我有这么美吗?”
巫芊谣给了她一眼:“这场比赛是比谁下咒下得快,对手可以任意挑选,巫族的诅咒都是直接降在灵魂上,你说他们为什么看你?”
姜雀挑眉:“懂了。”
原来是看中她没有肉身,下咒更简单。
“我现在魂魄不全,他们也能诅咒我?”姜雀凑到巫芊谣身边小声问。
巫芊谣看着她弯起的眼,不知道她又想什么歪主意,只如实道:“不能,你如今算残魂,任何诅咒都无法生效,但他们估计以为你是个全乎鬼。”
姜雀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可得玩一下了。”
说完她就举手高喊:“我要报名!”
“你报什么名?”巫芊谣想拽她,手穿过魂体,拽了个空,“你现在又不能下咒。”
姜雀看见她的动作,笑眯眯回头看向她:“我是不能,但你能啊。”
巫芊谣头皮一炸:“......什么意思?”
姜雀:“嘿嘿。”
半晌后,姜雀站上了比赛台,对面是个五大三粗的胡子大叔。
大叔选她当对手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小丫头别怕,大过年的,叔不会给你下太重的咒,放心哈。”
姜雀抿唇轻笑,右手比了个打枪的动作,干脆利落道:“变蛤蟆!”
一道暗芒从她指尖逸出,迅速射进大叔额心,大叔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蛤蟆落在地上:“呱?!”
姜雀转身看向台上,选择自己下一位对手。
巫芊谣隐身跟在姜雀身侧,陪她发癫,一晚上变了三十只蛤蟆、二十只鸡,外加十只傻大鹅。
变到第十只蛤蟆的时候,有人冲出来拦姜雀:“可以了,赢了赢了,已经赢了!”
“我来宣布,你就是今晚的赢家,这丹给你,快拿着走吧。”
“把那蛤蟆也带走,太吓人了!”
姜雀看他片刻,把他变成了的第十一只蛤蟆。
巫芊谣:“......”
大过年的,这么缺德?
姜雀赢了也不走,就在巫芊谣纳闷她想做什么的时候,姜雀开始跟蛤蟆们说话了:“手指点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就唱,听明白没有?”
“呱!”
“咕!”
“鹅鹅鹅!”
没一会,蛤蟆大鹅鸡就在姜雀的指挥下唱开了。
周围人听着听着,诡异的表情逐渐变得享受,别说,这小曲儿还怪带劲。
半晌后,姜雀挥动着的手在空中握成拳,乐声戛然而止,她朝众人一鞠躬:“一首恭喜发财送给大家。”
“好!”不知哪位仁兄十分激昂地吼了一嗓子,瞬间带动全场氛围,“好曲儿!真好!”
蛤蟆大鹅鸡:“真的吗?!!!”
台下掌声雷动,众人起哄:“再来一个!”
跃跃欲试的蛤蟆们期待地望向姜雀,姜雀大手一挥:“难忘今宵送给大家!”
众人:“好!”
蛤蟆大鹅鸡:“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巫芊谣:“.........................”
是挺难忘的。
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一介残魂到底怎么能搞出这么大的鬼场面?
巫芊谣活了这么些年,这么邪门的除夕她第一次过。
‘难忘今宵’在众人的慷慨激昂的掌声中落下帷幕,大家意犹未尽,还想听第三首,巫芊谣在姜雀耳边发出警告:“半个时辰快到了,给我回。”
“好嘞。”姜雀从善如流,半点没跟她呛,笑着跟台下众人告别。
巫芊谣跟着她走下台,姜雀小声跟她说:“我的彩头掉地上了,帮我捡起来。”
巫芊谣看了眼掉在蛤蟆堆里的锦盒,快走几步冲下台,在角落里现出身形,随后若无其事走上台,捡起装着‘一夜回春丹’的锦盒,跟在姜雀身后下台。
“这丹我先替你拿着,等你活了给你。”巫芊谣带着姜雀往回走,一手掂着锦盒,一手给蛤蟆们解咒。
这种比试大家都不会下太重的咒,下咒快,解咒也简单。
“是给你赢的。”姜雀伸手虚点在她眼下,“你黑眼圈都快比眼睛大了。”
第493章
我知道你不舍得让他伤心
“况且本来就是你出的力。”姜雀收回手,话说得随意。
巫芊谣停下脚步看她,也没跟她客气:“算我没白救你。”
“哼。”姜雀将头一扭,往前飘去,“回家了。”
巫芊谣望着她的背影,红唇微微扬起,抬脚跟上姜雀,肩膀被迎面走来的路人轻撞一下,巫芊谣被带得偏了下身,回过头时,眼前却不见姜雀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