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没机会进城,怎么会知道上京城里,流传的陈鹤宇的那些花边儿新闻?
否则一定能推断出万华书肆那位姑娘的身份了。
她带着爱娇的语调,摇摇他的手臂,“她是谁家的姑娘?你告诉我,免的以后遇到了尴尬。”
陈鹤宇一想也是,这种事总是瞒不住的。
“她是云阳郡主的女儿,叫乔娅娘。”
郡主的女儿?梅端心里一惊,有些发凉。
第67章
不行
陈鹤宇伸手把她腮边的一缕秀发塞到耳后,怜爱的说:“不要紧,我能处理好。你明白我心里只有你就行了。”
他恋爱经验不多,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土味儿情话也不会几句,但确实是他真实所想。
梅端微微笑着,大着胆子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宽大的袖子遮盖着两个人的手。
陈鹤宇会心一笑,紧紧反握住了她的小手。
外面马嬷嬷背对着他们,一直支棱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
俩人说话声音低,她没有全听清,但是慢慢没声响儿了,估摸着也说的差不多了。
就清清嗓子,冲外面烤肉的那娘俩儿喊了一声,“夫人,晚上也不好多吃肉,差不多就够了吧?”
梅大夫人会意,笑着对儿子说:“今儿这羊肉肥嫩,着实买的不错。给顾夫子送去了吗?”
梅子清一边翻着羊肉,一边回答:“第一回烤出来的,就先给他老人家送了。儿子吃着也好吃,听说是陈大哥特特让人从羊贩子那里挑的最好的两只。羊肉价贵,他可真舍得。”
“他在这借读,表达谢意罢了。”梅大夫人不欲与他说太多梅端的事,“走吧,咱们回去再吃些。”
她回到凉亭见女儿一脸笑意,就知道没事了。
这顿饭吃到很晚才散,陈鹤宇心里高兴,又多喝了几杯酒,大着胆子要送梅大夫人、梅端回内院,临别悄悄把那个信封又塞回梅端手里了。
今晚皆大欢喜,梅家娘仨自以为隐蔽,不想还是传到了上京城梅家二夫人耳朵里。
本就是适龄女子,领着外男一起吃饭,即便是有母亲兄弟在场——
梅二夫人也很敏感的想到了梅端的婚事。
她猜着大嫂的意图,真没想到被关了四五年,还有这样的手段认识侯府公子。
长兴侯府再落魄,也是侯府,不是平头百姓能想的。
没错,梅家大房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地位了。
她对梅端这个侄女的婚事另有打算,只不过梅老太太一直不点头,看来得催一催了。
只是她再快,也没快过陈鹤宇。
陈鹤宇第二日回侯府,就先去见老爹长兴侯。
最近他没有惹是生非,爷俩有话直说沟通良好,长兴侯还是挺高兴见他的。
乐呵呵的叫他坐下,“昨晚上跑哪儿去了?虽然给你解了禁,也不能这么…
…啊,是吧,快要院试你还记得吧?”
陈鹤宇跟长兴侯在一起,越来越像个忘年交朋友一样。
可能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没办法一直把老爹当成老天爷一样尊敬、崇拜、服从吧。
他也笑嘻嘻的回道:“我昨天去了梅家见顾夫子,他说我进步很大,再努力两个月应该可以过院试。”
“哈哈,那就不错,你最好给老子争口气,明年把乡试也过了。”长兴侯笑的合不拢嘴。
“怎么,顾老头愿意收你为徒吗?要不要我去见见他,求他收了你?人家学问好,你要——”
“哎哎,爹,爹!咱先过了院试再说!我名声这么差,怎么也得拿出点决心来,才好意思跟人家提拜师的事。”
“那倒也是!你看族学的那几个王八蛋,收钱拿束脩都挺痛快,让他们费点心教你,一个个躲得贼快!”
“也,也不怪人家,往日里我在族学里淘气…
…大概是怕了我了。”
“嘁,他们都想捡清闲!都想要听话的学生,稍微淘气些就拒之门外?哪有那么轻巧的好事儿?”
啊这,老爹说的也有道理!
咱们干工作,确实不应该挑三拣四光做清闲的嘛!
“你找老子干甚?光闲聊天?”姜还是老的辣,长兴侯端起茶,斜眼看他,“没事儿就滚蛋吧,老子还忙。”
“今日休沐,甄姨娘又去烧香了,您能有什么事儿?上次您那些册子看完了吗?要不要我帮您买几本?”陈鹤宇也不客气,揶揄他几句。
长兴侯老脸一红,提高嗓门呵斥,“没大没小!兔崽子皮痒痒,三天不打就不行?”
一边说,就要找趁手的工具。
陈鹤宇赶紧拦住他,“别别,一点不痒痒,我有事儿跟您商量。”
“说!”长兴侯中气十足,悄悄把桌子上的话本子翻过来盖住,可不能让这臭小子发现了。
“我想成亲了。”
长兴侯…
…
怎么这么突然?
前几天你小子还说,院试之前不考虑,最好明年乡试之后再说的?
嘶,昨晚没回家,不会是又把谁给睡了吧?
是升斗小民?还是豪门贵女?
不娶不行?那估计门第不低。
噫,不会孩子都弄出来了吧???
真是安生不了几天,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长兴侯在几息之间,已经脑补几场大戏,按住突突跳跃的心脏,“你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陈鹤宇见他脸色几变,却不开口,正纳闷呢。
啥玩意儿,什么叫你还能承受得住?
“梅家长房,您以前了解吗?我要娶——”
“打住!”长兴侯拦住他,“你不是去梅家读书了,是去找娘子了?”
“当然不是!”陈鹤宇否认,虽然每次都希望见一见梅端,但主要还是去上课的,而且就算是也不能跟老爹承认啊。
“他家不行。梅老大死了,她们被扔回老家多年,无权无势。就不提那些,梅大娘子也不是个贤惠的,把自已男人都坑死了。”
长兴侯一口拒绝,“她养出的女儿能有多贤惠?”
“梅家那事,纯属意外。您也不能都怪到梅夫人头上,梅大人自已也有考量,也不能有了错就赖给女人吧?”
“嗯,你说的对,梅大夫人作死,梅老大也不聪明。”长兴侯喝口茶,“两口子都不行,闺女更不行。”
陈鹤宇…
…
“你母亲选的那几家,虽然是五六品的小官吏,但是家家都有读书上进的儿郎,前途不可估量。梅家有什么?”
“梅家也有读书的儿郎,我不就是去找他——”
“梅老头不愿意管长房,没有家族扶持,就凭那个小哥儿根本学不出来,哪怕请顾夫子也不行!”
“我觉得,梅子清也挺聪明的,也很努力——”
“到赌场勾栏院努力?”长兴侯讥讽的一笑,“十三四岁就这样玩儿,我看是有希望超越你的!哎,你是几岁开始去勾栏院的,我想想,十六?不对,十五?”3531
陈鹤宇…
…
长兴侯看着呆若木鸡的儿子,伸手捅捅他,“你不会也十四吧?是不是没被我抓住?”
陈鹤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爹——
”
咱不跑题行吗?
“总之,不行!我不同意。”长兴侯大手一挥,“你赶紧回去读书,考完试再说这事儿!”
第68章
娅娘
“考完试再说也行,但是我就是娶她。”陈鹤宇闷闷的说。
长兴侯眼睛一瞪,“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梅家那小子十四,你二十四,忽然就跟你作伴玩一起了?还说不是觊觎人家大姑娘?当你老子傻啊?要不是看顾老头的面子,哼!”
“是是是,您什么都明白!”陈鹤宇无奈,“那,还有一件事您也得明白。”
“什么事?”
“我非她不娶。”
陈鹤宇说完一溜烟跑了,险些被背后的一本书击中,耳边传来长兴侯暴跳如雷的叫骂。
唉,很快全府都会知道五爷又被侯爷骂了。
他怎么就不能有点儿好名声呢。
原本担心梅大夫人不同意,现在可好,人家同意了,换自家不同意了。
陈鹤宇往落桐居走去,暗暗琢磨怎么说服长兴侯同意婚事。
刚要进二门,秋山追出来,“五爷,五爷慢些儿。小的有话说——”
“什么事?”
秋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五爷,借一步说话。您是不是在给团哥儿找奶娘?小的这有个人推荐。”
陈鹤宇皱皱眉头,“你怎么想起来操心这个?这事儿姨娘和嬷嬷管着,我还没过问。”
“五爷。小的推荐的不是别人,是秀水的大嫂。他家里孩子多不宽裕,大嫂也没个正经活计,不过您放心,她自已生了四个,最会带孩子的!”
“秀水的大哥在哪里做事?”
“他一家子家生子,是咱府上马厩里喂马的。”
那的确不是个好活儿,月钱也少。陈鹤宇眉头拧起来。
“他大哥寡言少语,光知道出一把子力气,除了那点儿月钱,也没有别的收入。二哥倒是灵活,在咱家饭庄里跑堂,还有些打赏。只是兄弟也分家了——”
“他们弟兄三个,还有个老娘是吧?”
“对对,齐大娘挺能干,早些年没了丈夫,自已把三子两女拉扯大了。现在带着七八个孙子孙女,还每日纺线。”
“你跟秀水说,叫她大嫂先去见见燕嬷嬷吧。回头我跟燕嬷嬷说一声。不过这行不行还得问问她的意见,毕竟是每天跟着她在内院。”
陈鹤宇顿了顿,“这事要是不成,再给她找个别的事。”
“哎,秋山喜滋滋的应着,秀水还不好意思麻烦您,说自已接济大哥一点就好。但是救急不救穷,他自已也要成亲,到时候叫媳妇不高兴——”
秋山唠叨起来没完,忽然发现陈鹤宇盯着自已不开口,赶紧停嘴,伸手拍了一下嘴巴,“叫你多话!耽误五爷功夫!”
陈鹤宇笑着骂,“油腔滑调,你倒是颇懂得相处之道,快去吧!”
好几天没见团哥儿和元姐儿,他先去跨院陪他们玩了会儿,顺便把秀水大嫂的事告诉燕嬷嬷。
“团哥儿大了,也不用吃奶,找个细致有耐心的就行。”
燕嬷嬷原本也物色了两个,忙说,“那就叫她们一起来见见,等姨娘定夺。”
“奶娘得找个眼界宽、性格好的,她要是不合适也别勉强,你就叫她在院里做些别的。”
“是,老奴知道了。”
陈鹤宇陪着孩子们吃了午饭,就继续回书房读书了。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这一日他去赵山宗别院见刘云起,俩人切磋指导了一整天。
陈鹤宇真心觉得要晕倒在四书五经里了,婉言谢绝了赵山宗留饭,趁着天色还亮往家走。
主仆几个顺着大街慢慢逛一逛,一路上观察各家食肆。
陈鹤宇有心开一家吃面和麻辣烫的为主的小店,沿途看了看竟然没有这种,心里大为得意,等他的辣椒收了,再配上家传的汤面手艺,保管生意红红火火。
发不了大财也没关系,养家糊口总是可以的。
正想得美,忽然有人拦住他,定睛一看,是个才总角的青衣小厮,十分有礼貌,“陈家五爷,我家姑娘请您借一步说话。”
说罢身子微侧,手指了指对面的茶馆——
二楼窗口打开,一位娇俏冷美人儿微微探出身来,团扇遮了半边脸,冲他勾了勾手。
不是乔娅娘又是谁?
陈鹤宇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右手的折扇抵在额头,无声的哀嚎了几嗓子。
这是跟踪他?日子真是...
...
难熬。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心里默念。
缓缓地走上楼梯,择日不如撞日,现在说开也好。
陈鹤宇进入包间,秋山秀水一人一边在门口抱肩而立。
跟上来的小厮想要关上包间门,被秀水瞪一眼吓得缩回手。
五爷提前嘱咐了,绝不跟良家妇女单独共处一室,免得有事说不清。
尤其是跟乔娅娘进入包间,还是开着门的好。
乔娅娘没留意门口的小机锋,她面上冷若冰霜,直愣愣的盯着陈鹤宇,挪不开眼。
陈鹤宇个头本来就高,以前是个瘦麻杆身材,最近日日坚持健身运动,小肌肉仔仔都练出来了,穿衣服十分挺括有型。
乔娅娘与他匆匆一别,今日再见,觉得他气质变化也很大,仍旧是那张玩世不恭的俊脸,不知道怎么有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也不再跟自已嬉皮笑脸、故作亲昵,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十二分的疏离。
看得她心里一阵阵泛酸,一噘嘴就是满腔怨气,“梅家那死丫头,把你魂儿都勾走了?”
陈鹤宇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她,看样子是已经知道梅端的身份。
跟踪他也就算了,还跟到梅家去了?
他忍着气没有开口,想尽量平和的跟她说清楚,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怨恨也罢,不甘也罢,总之他的婚姻里容不下三个人,就当他负心人吧。
然而乔娅娘不这么想,她抢在陈鹤宇开口之前,就先发作了。
“你以后不许去找她!梅家算什么东西?你还想巴结她那个阁老祖父?那小贱人是被梅家抛弃不管的,你跟她玩玩罢了,还能当真?”
“我不跟她当真?难道跟你当真?”陈鹤宇听见她再三骂梅端,忍不住反唇相讥。
受不了开口小贱人闭口小贱人的,要是乔娅娘开口先哭一通,他觉得自已理亏倒还有几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