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宇没有纠结,直接把实情说出来,这事儿瞒不住。
他润色了一下用词,终究没有说出“外祖母”三个字,“苏家老太太眼睛坏了,苏强也没有什么谋生手段,家里过得十分苦难。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孙子,日常卖些瓜果儿。”
长兴侯听着,眉头拧得越来越厉害,“你打算怎么办?”
最简单的办法是给些银子了事,但是斗米恩升米仇,最终的结果未必是好的。
“这事儿您和姨娘都别操心,我来管吧。”
陈鹤宇干脆的说道,让长兴侯出乎意料。
小妾的亲戚不是正经亲戚,犯不着叫老爹为难;如果苏姨娘心里还有恨,那就不要出面见他们。
就由他来出面解决吧。
大人的错不应该让孩子承担,他会背地里给苏回一些帮助的。
让他自已立起来,养家糊口。
翌日起来,陈鹤宇带着秀水去了一间绣房,几乎跟老大爷歇了一天,磨着人家把整个院子卖给了他。
本来老大爷是想留着后面两间房自家住的,只出租前面的铺子。
但是陈鹤宇觉得一个完整的院落更方便,双方胶了许久。
最后是他除了买房的钱,又让牙行租了三间小屋,替他们付了一年房租,多出了二十几两银子,才劝说老大爷把这里全部卖了。3504
价钱给的满意,老大爷很开心,痛快的答应尽快搬家,顺便把家里那条小奶狗附赠给他。
陈鹤宇...
...
人家买房送精装修,我买房送……狗?
秀水跟牙行的人一起去了衙门办手续。
陈鹤宇独自一人,顶着大太阳,在落英巷和西大街之间,来来回回走了五六遍。
估算着铺子到大理寺衙门的距离,观察周围店铺的买卖,盘算着自已店铺的装修。
幻想着以后顾客盈门,赚的盆满钵满的日子,他不由得咧开嘴傻笑起来。
嘶~
淡定。
忽然,有两个衙役从大理寺奔过来,
指着他说:“就是他!这个人在衙门口逛了好一会儿了,瞅着咱家大门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发愣怔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另一个附和,“捉住他,怕不得是个细作!”
陈鹤宇...
...
你才是细作,你全家都是细作!
但是,这会儿该怎么办?
跑还是不跑?
纠结不定的看着那俩衙役离自已越来越近,忽然发现他们背后有个人刚从大理寺门口出来。
好像是上次在齐云社一同蹴鞠的...
...章录事?
陈鹤宇大囧,撒丫子就往回跑,拜拜了您嘞!
后面两个衙役拼命追赶呼喊,可又怎么跑得过他?
一会儿他就左拐右拐的钻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刚散值的章录事听到呼喊声,紧走几步,觑着眼睛往前看了看:
啊,这背影,这腿脚速度,真是跟陈五爷不相上下呀,蹴鞠的好苗子。
听赵大人说,陈五爷过了中秋节要来大理寺开工,以后大家切磋球艺就方便多了,真是个好消息。
陈鹤宇跑了一脑门子汗,气喘吁吁的躲在暗巷里,看着那俩衙役骂骂咧咧的回去了,才敢走出来。
吓死个人了。
要是让章录事看到他被当做细作抓起来,以后怎么有脸共事?
西大街上衙门多,东大街上店铺多,此时正好是傍晚,街上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逐渐点起了灯笼,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陈鹤宇顺着大街依次看过去,慢慢晃回家。
北方人爱吃面,而且这时候人们肚子里相对油水少,爱吃肉的人也多。
比如与现在几乎是平行时空的大才子苏东坡就很爱吃肉。
他在朝中做官的时候,是去中央食堂吃饭的,那里的肥羊肉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啃半天都看不到骨头,香的老苏一顿吃好几碗饭。
后来因着他一张爱胡说八道的嘴被贬的全国遍地跑,穷的叮当响。
只能买“羊蝎子”用牙签剔着吃,一副嘬吧一天,还自我安慰这就跟吃螃蟹似的,又便宜又解馋。
所以陈鹤宇琢磨着,要是能把面做好,再有两样拿得出手的卤肉方子,想必不会错。
说到这就又想起秋山那死小子,也不知道打探清楚没有?
别光顾着吃卤猪头肉,真的辞职去人家那做伙计了。
如果是那样,他一定打发这混账去刷马桶。
不管怎样,今天总算办了一件大事,把饭馆的铺子定下来了。
他心情很好,兴冲冲的往家走,明儿派人去详细量一量尺寸,可以着手装修了。
店面虽小,但是一定要有特色。
上京城华丽的大酒楼太多了,先别说饭菜味道如何,光装饰就卷的要命,还有用金银器皿餐具的呢。
陈鹤宇是个穷鬼,不想在这上面花大价钱,干脆弄个朴实的田园风。
找人打些简单大方的条桌长凳,订做一批有本店特色的细瓷餐具,门口窗下养些莲花锦鲤,后院搭两座苇草亭台,最好再种一畦菜地,整两只大鹅——
对了,还有买房赠送的那只小黄狗。
正好可以用来看门。
陈鹤宇一边走一边想问题,这一路走的两眼发直、恍恍惚惚的,连李管家追着喊他都没有听见。
李管家跑的气喘,抓住他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驴,驴。”
陈鹤宇脸色沉下来,你说谁是驴?
“老奴该死,一时口误。是您要的那批驴有着落啦,山岗在前院等着您呢。”
李管家照着自已的脸轻轻扇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五爷,您看是——”
“明儿叫他找秀水吧。”
陈鹤宇并不懂什么驴马,谁知道那嗯啊嗯啊叫唤的东西怎么验证好坏啊?
“我会叫秀水去看货,顺便再找些训马师,啊不,训驴师。”
陈鹤宇夸奖说:“山岗办事挺利索,一天功夫就成了。”
“五爷吩咐的事,咱们哪敢不尽心?昨儿晚上山岗就跑了一宿,找了三四个驴市经纪,现在拢了几十头,等着咱们挑呢。”
李管家喜出望外,这事儿办的好,才是第一步。
五爷觉得山岗靠谱,继续用下去才算成了。
第115章
忙碌
陈鹤宇伸手搭住李管家的肩膀,“老李头,你跟着我爹做大管家有二十年了吧?”
“回五爷的话,已经二十二年了。”李管家想了想,惴惴不安的回答。
“别的不说,你这惯儿子疼儿子的毛病,跟我老爹学了个十足十。”
陈鹤宇笑着拍拍他,“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李管家一听,哭丧着脸说:“您别取笑我了,老奴哪知道什么计深不深远不远?不过是生了这两个孽障,就不得不得管他们一张嘴罢了。”
“侯爷就喜欢性情中人,所以才信任你,你可要知道侯爷对你的恩重,好好做下去。”
“老奴对侯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李管家赶紧表态。
看得出陈鹤宇心情不错,他又大着胆子说:“侯府里的规矩,老奴不敢坏。山岗在公中是谋不到什么好活计了,今儿就斗胆求五爷看顾看顾他,让他跟着您做事吧。”
“五爷我喜欢有能力肯干事的人,即便不是特别聪明,但是一定要凡事有交代,事事有回应,才能让人信赖。”
陈鹤宇笑笑,“这桩差事交给他,就叫他做出个样子来证明自已的能力!”
李管家压住内心的狂喜,挺直胸脯拍了拍,“老奴拿这条性命作保,山岗若是不踏实做事,辜负了五爷您的赏识,我会亲自打断他一条腿!”
啧,怎么老爹们都喜欢打断儿子的腿?
想必这李山岗的童年也很完整,真是可怜。
陈鹤宇摇摇头,走了。
李管家笑容僵在脸上...
...
不是,刚才还说的好好儿的,您现在满眼怜悯的摇头是个甚意思?
嘶,莫非我这誓言立的不好?
太轻了?
五爷莫非是想打断他两条腿?
陈鹤宇才懒得理他想不想的明白,回到房里,饭都顾不得吃,叫茯苓研磨,提笔又写又画起来。
不多会儿,秀水从衙门赶回家,把房契文书递给他,“五爷,牙行给托了个熟人,赶在今天散值前都办好了,您过目。”
“嗯,先放那吧。”
陈鹤宇顾不得抬头,握着笔描画房屋的大概图形,计算家居布局,汗珠子都滴落在了宣纸上。
秀水心想五爷认真起来,还真是格外的爷们儿,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拿起扇子来给五爷打扇,心里心疼他,口里忍不住就抱怨说:“赚个钱真是不容易,想的时候觉得好像怎么都可以,真的做吧,又觉得不知道怎么下手。”
陈鹤宇画完一笔,抬起头看看他,“要不然,咱们组个队,蒙上脸去钱庄走一趟?不管结局如何,起码从此衣食无忧。”
秀水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茯苓噗嗤一声先笑了,怕陈鹤宇怪她没规矩,
吓得捂着嘴跑了出去,“五爷,我给您打水洗手,快吃饭吧。”
陈鹤宇放下笔,敲了敲秀水这个憨憨,“想赚钱哪有不付出辛苦的?就算你付出了十分二十分的行动,也不见得能成功。可若是一分力气都不愿意出,那就绝对不会成功。”
没办法,穿越管理局大概是忘了给他发穿越技能大礼包,就让他这么空手来了。
他又不是重生,所以不知前尘往事,没有办法预测未来。
他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换了个地方生活,或许比本地土著多了一些现代的见识,但是对当下也不甚了解,绝不敢看轻了这些土著的智慧。
就算有金手指,谁敢说自已能玩得转古代?
动了别人的利益,或者招来眼红,怕是分分钟被人毙掉了。
还是老老实实管住那啥做事,夹起尾巴做人吧。
秀水心服口服,把桌面上的笔墨纸砚整理好,“明儿我跟李山岗去驴市,您有什么嘱咐?”
“我没跟他说买驴干什么用。他若是个无心的,怕是会弄些又壮又倔的蠢驴,只能拉货用。”陈鹤宇挽起袖子,细细清洗着手指上的笔墨。
秀水乐了,“若是他知道您没有拉货生意,一下子要这么多驴,又是跟王府有来往——”
“我今天跟老李提了要找训驴的师傅,想必他能猜到几分。不过如果他儿子错了,连夜换也来不及,你明天去了留意。”
陈鹤宇笑着,继续吩咐道,“你去城里的马球场、驴球场转一转,找好的师傅来训,别怕花钱,这事儿不能出乱子。”
到时候去山庄玩的都是高门贵女,打球又有些危险性,坐骑上不能出岔子。
秀水连声答应。
听见陈鹤宇又补了一句,“改日有空了去温泉山庄跑一趟,那里正在动工。你去看看有没有木工活儿,捡着容易做的,推荐个人过去。”
陈鹤宇面上看不出悲喜,用筷子夹起冷面吃着。
秀水明白了他的意思,恭敬的说了声是。
救急不救穷,人还是得自食其力。
这一天累成狗,吃了饭很快就睡,都没有心情去找老爹逗乐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铺子的装修计划初见雏形,就等着联络工匠、雇佣杂役。
好在现在的牙行十分牛逼,除了日常的买卖租赁房屋、调理仆妇下人这些活计,再从管理田庄、经营商铺,到办理诉讼、收租讨债、监督营造等等,就没有他们不干的。0331
陈鹤宇让李管事推荐了两个牙行,让他们找靠谱的工匠杂役过来,等过了八月十五就动工。
驴子的事,李山岗做的真是不错,猜到陈鹤宇是用于打驴球娱乐,挑的都是健康、个头不大、性子温顺的。
已经从外头聘了人,找了场地训练起来。
李山岗跟着马厩的老曹学了不少管理牲畜的常识,每日过去盯着,十分尽责。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八月初十,一大清早秀水就来提醒他,今晚在茶馆有文会,是族学里的秦文松发的帖子。
秀水已经暗暗打探过,秦文松请了族学了十来个学子,有一半是陈家本家子弟,还有一半是亲戚中来附学的子弟。
最重要的是,秦夫子也会去。
陈鹤宇躺在被窝里不想起来,手指头敲着床板想事儿。
他跟族学这帮人早就不打交道,尤其是今年秦夫子拒他于门外之后,他一次都没有踏进过族学的大门。
按说他们搞什么文会,也不该想起他的。
明明都在背后嘲笑他是草包纨绔,还要他去吟诗作对探讨学问,这不是故意要看他热闹?
tui!一帮坏小孩。
第116章
节礼
纠结良久,陈鹤宇最终决定推掉这些文会邀请。
最近实在太忙了,各种琐事把他和秀水累的团团转,懒得去听那些酸人哼哼唧唧斗嘴。
有这时间琢磨着怎么挣钱不好吗?
人手不够用,前天他让秀水从侯府的庄子上,挑了两个家生子小厮,以后跟着跑腿儿。
陈鹤宇还没见过他们,今天有空,正好叫过来见一面。
想到这,不免又想起了秋山,这家伙一晃四五日不回来,莫非真是被人家的肉馒头馋的走不动路?
“秋山中秋前要是不回来,就罚他去刷马桶。”陈鹤宇恨恨的说。
老子在他心里,还比不上肉馒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