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让他刷全府里的马桶!”秀水边说边把衣服放到床边。
陈鹤宇...
...
那倒也不必这么狠。
秀水笑吟吟的,最近他很累,但是累的痛快。
以前五爷爱胡闹,他们跟着提心吊胆,日子过得更累,还没前途。
人家小厮跟着主子在官场、商场,长见识,学本领,将来混的好了,也能招揽个小生意赚些铜子贴补家用。
可怜他只能跟着五爷在勾栏瓦舍学规矩、看眼色,莫非从这辞职了只能去做个龟公?
现在可好了,跟着五爷有了盼头,秀水每日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胸脯子挺得老高。
陈鹤宇不知道秀水现在看他已经有了星星眼。
今天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去给准岳父家送中秋节的过节礼物。
礼品是侯府总管按照份例准备好的,基本上五个郎都一样,无非是些糕饼茶叶、美酒佳肴等等适合中秋节使用的东西。
其中大郎因为生了林氏的气,暗戳戳把礼物撤下来些,五郎因为要讨好梅家,又暗戳戳的添上了些,这都是个人私事,不用多记。
早饭后,陈鹤宇换上新衣服,对镜打量半天,高高兴兴的在前院见到了他的新小厮。
桶娃和铁娃。
陈鹤宇一听就咧嘴,什么破名字,咋不叫金刚葫芦娃呢。
桶娃个子不高,一副机灵相,身材长的圆溜溜的,还真符合他的名字。
铁娃则是高高壮壮,面容清秀,做事手脚麻利,只是不爱说话。
秀水知道他的心思,请他给两个人赐名。
乡下孩子的小名儿一般都不好听,贱名好养活嘛。
新上来的小厮丫鬟,都要由主子重新赐名,规矩是这样。
陈鹤宇挠挠头,他不是原身那文人习气,起个名儿还得念几首诗词。
所以,挠掉几根头发后就有了主意,他清清嗓子,故作威严的说:“你们——
就叫毛豆和黄豆吧。”
秀水一怔,想他和秋山的名字是来自于名人诗词,不由得有些骄傲,五爷对他们还是不一般的。
他呲牙露出个笑容,“不知,哪个叫毛豆,哪个叫黄豆?”
“圆的的那个叫黄豆,长的那个叫毛豆。”
桶娃和铁娃互相看了一眼,自行对号入座,名字改成了黄豆和毛豆。
两个人一个去赶马车,一个去领礼品,不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主仆几个出发了。
中秋节前夕,各家酒楼都会卖新酒、装饰门面,到处飘着彩旗,行人们喜气洋洋的拎着采购来的过节物品。
毛豆和黄豆几个月前刚从乡下庄子上选上来,还没怎么出过府,一路上兴奋的左看右看。
路过巷子口的一家茶楼,秀水悄声说:“五爷,今晚秦夫子就是在这里举行茶会。”
陈鹤宇撩开门帘看了看,外面倒是清静,看起来都是本分人,应该不是现下流行的花茶坊。
时下最火爆的太平坊张四郎茶坊,就是一家人气爆满的花茶坊,不仅可以以茶会友,还有些办事中介的作用,咳咳,少儿不宜。
比如潘金莲和李师师,都是在茶坊里被中介掉的嘛。
不过想想秦夫子平常一本正经的讲道德经的样子,应该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的。
不多久,马车到了梅府。
因为陈鹤宇提前递了帖子,梅阁老竟然在家等着,他吓了一大跳。
他对这位老人家多少是有点犯怵的,本想丢下礼物,跟老太太请个安就走,谁知道还有这位定海神针等着呢。
陈鹤宇走到外书房的时候,发现在场的不仅有梅阁老,竟然还有“老仇人”梅子涵。
他养了半个月的伤,脸上虽然还有些许青紫痕迹,但是已无大碍。
此刻正对陈鹤宇怒目而视,龇牙咧嘴的充满威胁之意。
好歹也是大舅哥了,陈鹤宇不跟他计较,悄悄的把眼睛转向别处。
身材干瘦的梅阁老多年浸润官场,已经能做到不怒自威。
他也不开口,由着那俩人眉来眼去斗法,自已只管端着茶盏子小口嘬茶,老半天都没喝完。
急得陈鹤宇心里冒火,恨不得走上前去给他推一推茶盏。
“你,院试散场后对题没有?”梅阁老终于开口。
一般学子考完试都会找同窗、夫子,一起讨论考试题目,估算自已的考试成绩。
“没有,考的好不好都已是定局,对题也没有什么用。”
“嗤,反正也是过不了,当然没什么用。”梅子涵翻个白眼儿,刷的把折扇撒开扇了几下,口气充满了不屑。
他已经是秀才了,正准备明年的举人考试。
梅阁老瞥了他一眼,“后日就放榜了,好坏自然知晓。”
最近他严整家风,知道了梅子涵做的许多混账事,气了个半死。
想着长兴侯那老小子都能把陈鹤宇管的服服帖帖换了性子,就又打起精神来,他决不能输!
因此梅阁老日日盯着梅子涵读书,不许他出门,还把他的通房妾室都散了个干净。
梅子涵苦不堪言,天天在心里默唱小白菜地里黄。
好不容易今天祖父通知说不用读书,他激动了半天,正想搂着丫头谈谈心。
谁知道竟然又被拉过来见客,还是见陈鹤宇这个狗东西!
“我看了礼单,你带来的节礼有红烧蹄髈?”
陈鹤宇,嗯?啊?
“是——”
“你爹那个老小子,还真是深知老夫胃口,我去看看,你们俩先聊着。”
梅阁老说完,竟然笑眯眯的站起来,竟脚底抹油溜了。
去——看——红烧蹄髈!
第117章
看榜
刚才来书房的路上,估摸着梅阁老会考究他的学问,陈鹤宇心里准备了一大套话。
谁知道人家问也不问,好像对红烧蹄髈的兴趣更大?
陈鹤宇瞠目结舌的看着梅子涵,你祖父这样你知道吗?
梅子涵摇摇头,老头子今儿是怎么了?
梅阁老把脑袋贴在门框上悄悄偷听:这俩死小子能不能和好?
留下的两个人相顾无言,电光火石之间,忽然都明白了老梅头的意图,吓得彼此往后跳了一步。
他们才不要和好!
先不说梅阁老今天有多失望,陈鹤宇回去忙了两天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八月十二一大早,陈鹤宇还没起床,长兴侯就兴冲冲过来找他。
“我叫李管家带着小厮去先去看榜了,快,咱们也去。”
陈鹤宇懒洋洋的不愿意动,被他老爹撩起袍子伸出腿就往床上踹,吓得赶紧坐起来了。
“瞅你这懒贼!隔壁庆春侯府的老七早就出去看榜了,人家孩子争气,说不定登个甲榜呢!”
长兴侯想想庆春侯跟他吹嘘自已七小子“敏而好学”就生气,偏偏自已家老五不成器,连个反驳人家的机会都没有。
甲榜就是前十名,不用再经过考试就成为本朝的廪生。享受额外补贴,可以每个月发一两银子,几斗米。
陈鹤宇心里当然也期待自已能考中甲榜,朝廷发放的补助虽然不多,但也是个荣誉。
况且,考举人的乡试是所有考试里录取率最低的。
他这个学习的半吊子,不敢想自已将来能不能过乡试,或许院试就是这辈子最高学历了,当然希望成绩能漂亮点儿。
可是人才济济的,哪里就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
此次考试的几位大热门,都来自书香世家,祖辈父辈无一不是两榜进土及第,人家都是耳濡目染的爱学习。
陈鹤宇看了看自已家呼呼喝喝挥拳头的老爹,算了,祖坟上没有冒青烟。
长兴侯要是听到他的心声,估计会怒眼圆睁,“少特么废话,看看你大哥!”
哎,大哥属于变异品种啦。
他随手拿了件月白长袍披上,被老爹一把拽下来,“这个不喜庆,大喜的日子穿什么月白,换一件,换一件!”
然后他亲自动手,给陈鹤宇挑了一件绣着金线的大红色锦缎长袍。
陈鹤宇...
...
算了,大喜的日子,老爹想要看招财猫,由着他吧。
罕见的是,陈四郎也来了,说要陪他一起去看榜。
上次几兄弟聊天以后,四郎明显有些活泼起来,碰见陈鹤宇时不时还会聊一会儿。
这次族学里好些子弟参加了院试,今日秦夫子干脆就给大家一起放假,自已也陪学生去看榜了。
陈四郎觉得自已高低也是做哥哥的,就这么一个弟弟,得关怀一下。
这不早早的吃了饭,就赶着过来找陈鹤宇。
进门就看见有老爹长兴侯在这,翻箱倒柜的给五弟找喜庆衣裳。
意外之余,又小小心酸了一下,怎么当年我考院试的时候,您不陪我看榜呢?
陈鹤宇明白他的心思,赶紧安抚一下,笑着说:“瞧我这不争气的样子,让爹和四哥都跟着操心。要不是你们陪我,我还真不敢去看榜。”
懂事的孩子都输,无论什么世道都是一样的。
四哥只是被他那个胆小的姨娘养的更加胆小而已,人其实不坏。
如果你愿意跟他亲近,他也是十分热心的。
等陈鹤宇穿戴好,爷仨骑马去了衙门附近的福来客栈,这里靠近放榜的地方。
李管家已经提前在一楼大堂订了一桌。
因为李山岗跟着陈鹤宇做事,李管家对陈鹤宇的事也格外上心,时不时的给些小方便。
陈鹤宇坐下后,看了一眼长兴侯,李管家这么殷勤,老爹大概是能看出来的吧?
从他身边挖人...
...他既然不管,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时辰还有些早,父子三人坐在圆桌边等待放榜,嗑嗑瓜子喝杯茶,顺便聊聊八卦。
李管家办事妥当,选的座位很好,正好靠着大街上的窗户,等下有送喜报的人跑过去,一定看得到。
大厅里坐满了学子,每个人神情都有些焦躁不安的。
其实能在这里坐着等消息的,说明还是能沉得住气,性子急的现在都围在外面墙下等着呢。
陈家爷仨能沉得住气,当然是因为李管家带着小厮已经挤在墙下了!
陈鹤宇端着一杯茶,盯着里面沉沉浮浮的几片茶叶发呆。
考试当天他觉得自已发挥的还可以,尤其是自已擅长的算学和律法比例提高,大大的增加了他的信心。
但是隔了这么些天,记忆忽然又模糊起来。
他心里忐忑,暗暗对各路神仙祈祷:不求名列前茅,只求在红榜上有我的名字就行。
长兴侯就不淡定的多了,老五能不能考上,除了自家的切实利益,还有在邻居同僚之间的面子,还有...
...盘口的六万两银子。
所以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坐不住:东看一眼,西看一眼,嘴里啧一声,敲了敲桌子,忽然又吱嘎吱嘎的推开椅子站起来向窗户外探头看一看。
街上一些动静也无,他失望的长叹一口气坐下来,端起杯子猛喝两口茶,一下子喝太大口,烫的他斯斯哈哈的吐了一胸口。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伸出两根手指头,攥住胡子拧了拧水。
陈四郎...
...
嫉妒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心里特别酸怎么办,爹你真是太关心五弟了!
旁边桌子的几个年轻人,也是本届学子,一开始还会时不时讨论几句。
但是大家明显不在状态,聊天都前言不搭后语的,最后一个个都沉默下来。
陈鹤宇支棱着耳朵偷听一阵,听到那几个人在讨论这次案首的热门人选林轩。
夸的林轩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他不仅文采风流,长的还器宇轩昂,为人又爽朗大方,颇有侠义之风。
心里一时羡慕,暗想老天爷真是不公,怎么能造出这样完美的一个人来呢。
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儿,这姓林的名字好像是在哪听说过?
忽然其中一个人颇为羡慕的说道:“林轩身为林祭酒的长子,自然是家学渊源——”
一听林祭酒的长子这几个字,陈鹤宇就emo了,后面的话也听不见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不就是梅端的前未婚夫?
怎么会跟这小子一届考试?х39
听说他跟梅端差不多的年纪,那就是十六七岁吧,唉,真是英雄出少年。
忽然明白自已为什么赔率一比二百了,恐怕都知道他和林轩的“恩怨”吧。
这个林轩当案首的胜算越高,越能拉动自已落榜的赔率吧。
用自已的拉胯去衬托别人的优秀,真是太心酸了。
第118章
甲榜
听到他们说林轩就在二楼等消息,陈鹤宇偷偷抻了抻衣领,挺直了腰杆子。
输人不输阵。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令人烦躁。
忽然外面有人大声吼叫:“放榜了!榜单出来了!大家快去看啊!”
大厅里的书生们轰的沸腾起来,呼啦啦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碍于风度,他们不愿意出去跟大家拥挤,但是也忍不住走到窗口、门口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