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愕地看向陈志,他也无奈地摇摇头。
好在两个小孩儿长了教训,这一次都吃得斯斯文文的,等他们吃完了饭,我们几个一起收拾了碗筷和厨房,等一切都收拾干净了已经接近七点了。
“我先回我妈那里了,明天再来找你们。”
杨思佳吃饱喝足心情大好,拍拍肚子就准备回去找三舅妈。
“你现在连个手机都没有,我们陪你回去吧。”
我现在说什么也不敢让她单独行动,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又被什么东西拐走。
“我也……我也……”
这时候郑义从炕上跳了下来,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还是打晃,说着说着竟然“哇”地一声吐了。х04
杨思佳吓得后退一步:“你咋啦?不至于这么不舍得我吧?”
陈志低头去看郑义:“又卡到了?”
郑义吐得一口接一口,根本来不及说话,这时富姨从外头听见动静跑了回来。
“这又是怎么了?我豆角没炒熟?”
我感受了一下自已的肚子,摇摇头:“不应该啊,我们都没事儿,应该是熟了。”
不对。
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然后举起自已的右手,我之前用这只手捏豆角来着!
想到这里我两眼瞬间睁大,我扭头看向陈志,他也惊讶地看向我。
“乌眼儿哥,你莫得洗手嗦?”
我缓缓摇头,当时我一肚子心事儿,还真没洗,然后就把这只手伸进郑义嘴里掏骨头来着……
“快快快送医院!”
屋子里的人顿时又乱了起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我们抬着郑义往外跑的时候,他挣扎着把萝卜手伸向富姨:“师父,等我回来,帮我驱驱邪……”
第1章
早餐
“兄弟,看我拿撒来了嘛?歹歹的椒麻鸡儿!”
这天早上我还睡着,就听见有人开了门,一进门就开始吆喝。
紧接着我的房门被一把推开:“诶兄弟,还睡呢嘛?沟子晒糊掉了。”
我一脚蹬开被子,看着门口的大光头:“才特么几点你就跑过来?”
光头抓起我的被子角扇了几下,一屁股坐在我的床尾:“手机看一下兄弟,八点多了诶。”
我使劲儿蹬了他一脚:“八点!才八点!这是新疆,不是东北!八点起床你让不让我活了?”
“我管球你呢,起来吃鸡儿,我昨天买下的,就等今天早上给你们当早点的呢。”
说完他又站起来去敲陈志的门。
我用被子蒙住头,长长得出了一口气:“椒麻鸡给老子当早饭,个烂屁股的死光头。”
一晃我和陈志已经回来半个月了,那天郑义被我下了“毒手”以后好在送医及时,而且毒素量小,也没什么大事儿,眼看着他好了我们才跟着三舅妈回了乌鲁木齐。
本来我想着实在没事儿干就可以回家了,那天正准备跟陈志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就看见他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发呆。
“陈志?”
我叫了他一声,他却毫无反应。
他这个状态怎么看都不对,我凑过去一看,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白净的小男孩,两个门牙大大的,看样子刚换牙没多久,正背着小书包看着镜头傻乐。
“这你儿子?看着挺可爱。”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茶几的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剥了起来:“你刚买的?这几天橘子越来越多了,我看柿子也多了,咱下回买点儿尝尝。”
他还是抱着手机,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句:“我娃儿转学喽。”
我下意识地问道:“转哪儿去了?”
他轻声说着:“绍兴,他妈妈说,他们两个把我的前老丈人送进精神病医院咯。早早地就给娃儿办了转学,这两天刚刚搬起过去,给我发了好多照片儿。”
他的手在手机上划拉着,一张接着一张地看着孩子的照片。
我以前总觉得他在我眼里有点儿割裂,平时看着就跟个懵懂的小年轻,怎么都无法把他和父亲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我甚至想过他和自已这个儿子可能没什么感情,但直到我无意中发现他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对着一个潦草的手写信发呆,我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那信上的笔记稚嫩生硬,写着短短一句话:“爸爸,父亲节快乐!”
还画了个小怪兽。
小时候我觉得难过得哭,后来又觉得难过得忍,但现在年纪越来越大,才发现每个人宣泄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需要像祥林嫂一样一遍遍诉说心里的苦闷才能缓解,而有的人只有深埋在心里不和任何人提起才能舒坦点儿。
我曾经凑巧看到陈志在幼儿园家长群里的备注,随口问了句才知道孩子妈姓萧,孩子叫陈萧华。
“那俩人……住一起吗?”
陈志摇摇头:“娃儿的舅舅跑到别个城市去咯,说是要彻彻底底和以前说拜拜。”
我心想这还差不多,起码以后孩子都不用面对乱七八糟的亲戚,万一听到些不三不四的话多气人。
陈志的眼睛被他那副大黑框眼镜遮了个七七八八,但不用想也知道他心情肯定很差,这种时候我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不管。
我把手里的橘子往他嘴里塞了半颗:“吃橘子!”
他机械地嚼了两下,紧接着表情越来越狰狞,张着一张大嘴跟要变身了一样。
“酸得很呐!”
唉,生活真是五味杂陈呢~
我被他这个样子吓得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橘子放在了茶几上:“你慢慢吃啊。”
说完我就一溜烟儿回了房间锁上门。
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大致说了下陈志的情况,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我妈叹了一百八十口气。
“多好个孩子,这破事儿整得多闹心呢,哪来这么个老不死的烂裤裆这么祸害人家孩子啊,谁该他的嗷?那不遭雷劈么?要我讲这样式儿的货就应该怼灶坑里炼他几天,当柴火烧我都嫌他冒黑烟儿。”
我妈在电话另一头骂骂咧咧没个头儿,我甚至听见她喝了口水。
“差不多得了妈,你这点儿埋汰话全进你儿子耳朵里了,不利于我健康成长,我主要是想跟你说,我晚两天回去,差不临儿赶个年前吧。”
我妈又喝了几口水:“你爱啥前儿回来就啥前儿回来吧,你这样,到时候你把那个大小伙子一块儿带回来,那家伙自已在外头呆着多可怜人呐,咱家不差那一口饭,到时候俺俩去车站接你俩去!”×l
我妈根本不在乎我和陈志看法,拍板以后就把电话挂了,妥妥的独断专行。
不过真要说起来,陈志今年是打定主意不回家了,那还不如跟我回家呢,大不了我俩带着陈小花开车回去,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光头一听我一时半会儿不走了还挺高兴,没事儿就来骚扰我俩。
我掀开被子准备起床,随手扒拉两下头发,我这个人的头发本来就长得快,现在三个多月没剪头,这会儿差不多快到脖子了。
咱不是差那四五十块钱,主要是隔三差五变色,头发留长点儿还能遮一遮。
“乌眼儿,你干撒的呢?脱毛的嘛?赶紧出来吃饭。”
光头又开始叽叽歪歪,这货自打进了门那张破嘴就没停过。
我踩着拖鞋出了门:“你那个嘴能不能歇会儿,噼里啪啦的肠胃不好吧你!”
他晃着那颗卤蛋头嘿嘿一笑:“诶你不知道,我家老汉儿手术那两天把我憋成球了嘛,我妈比我爸还害怕,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志眼睛还没怎么睁开,皱着一张脸问道:“你老汉儿恢复得咋样嘛?”
光头往嘴里塞了个木耳:“好得很!今天还跟我妈商量过年去哪溜达上一圈。”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老爷子精神好就什么都好,你也能放心了。”
看来这货其实是心里的石头放下了,所以心情好,毕竟大家伙这个岁数也就这么几件值得人高兴的事儿了。
我拿着筷子去夹鸡肉,配菜吃了不少,带鸡皮和骨头的鸡肉倒是几乎没看见,全是纯瘦肉。
我们几个吃椒麻鸡都爱吃带皮带骨的肉,新疆这么多卖椒麻鸡的,没见过谁家卖椒麻鸡胸肉的啊?
我瞄了眼光头,他正好看见我看他,却若无其事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你偷吃了吧?”
光头挑了挑没毛的眉头:“诶说撒的呢?做兄弟的差你两块鸡肉嘛?”
“鸡肉不差,差鸡皮。”
光头的眼睛转了两下,最后一呲牙:“昨天晚上咋嘛也睡不着觉,饿得我要死球掉了,稍包儿~吃了两口。”
我恨不得拿裤带面勒死他,“合着一只鸡你拎着半拉怀着半拉,我说你怎么赶个大早呢,我俩一口没吃上呢,再晚点儿你特么拉出来个屁的了。”
陈志一听手里的筷子就停了:“乌眼儿哥,吃饭的时候,你莫扯筋哈。”
光头还在呲着大牙贱笑,我白了他一眼也懒得理他。
我们几个随便聊了几句,快吃完的时候我的手机震了一下,起初我还没当回事儿,以为是什么推销短信,结果过了一会儿又震了一下,我瞟了眼屏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竟然是银行卡的通知,写着您的账户支取人民币
“卧槽?一二三四……四个零!”
十八万?
第2章
阔克失踪
这是一张我很久没用过的银行卡,哪儿来的十八万?扣得是阳寿吗?
我放下筷子往上翻了翻,而这条短信的上一条则显示账户收入人民币
光头和陈志看我脸色大变也跟着凑了过来。
“卧槽,怎么回事儿?乌眼儿你抢银行了嘛?”35l
我们三个人挤在一起看着我的手机。
“你有病啊,抢银行人家给你转账?我用表情包抢的呗?”
我把光头推到一边去,打开手机银行看了眼转账明细,就看见对方账户的名字那一栏是明晃晃的俩字:张峰。
我突然就理解光头了,我机灵的脑袋瓜里竟然也冒出一个想法:张峰他抢银行了?
我拿着手机回了房间拨通了张峰的电话。
“嘟嘟”地忙音响了很久,我心里有点儿没底,这货不会已经被抓走了吧?
电话另一头迟迟没人接听,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喂?老吴?”张峰的声音听起来挺正常,不像正在逃亡。
“你脑子长好了?想起来欠我钱啦?”
“我哥说我欠你好多钱,不还你钱,他就扒了我的皮。”
我地语气不算好,但也没想吵架:“你哪儿来的钱?是不是太欠揍让人揍了,讹了笔钱。”
他嗤笑了一声:“说正经的呢,那是我赚的。”
“你可别,你们公司才几年,就算回本了,那利润分到你手里有个屁啊!我告诉你啊,你别弄那乱七八糟的钱转我卡里,最后我特么成同伙让人拷走了。”
电话另一头的张峰有点儿急眼了:“老吴你能不能脑子灵活点儿,这年头上班,你不吃回扣不搞私单拿什么赚钱,别人都是这样干的,你别瞎操心了。”
“我特么又不是傻逼,我能不知道吗?但你特么拿完钱转我卡里算怎么回事儿?”
“行了老吴,这钱干净着呢,你可别絮叨了,我估计也不够,下次有了就给你。”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我下一句堵在嗓子眼儿没说出来。
“你他么换个卡转啊王八蛋,要不微信也行呢!”
旅行社刚开起来没多久我就已经逾期了,银行盯我的卡盯得那叫一个死,谁能想到张峰还有给我转账的一天呢。
“他妈的,你给我个商量罚息的机会啊祖宗!”
可眼下我只能自已无能狂怒,总不能打电话给银行耍赖,让他们还我吧,就这样,我还倒欠两万多,利息快比本金多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王八玩意儿。
我骂骂咧咧的一回头,就看见门口凑了两个脑袋。
“乌眼儿,咋样,钱还上了嘛?”
光头兴冲冲地问道。
“还了,但还没还完,差一点儿。”
光头挠挠头,扭头跑回客厅拿过来他的手机,翻翻找找打开聊天框给我看了一下:“你看这两个人,昨天跟我说的呢,想去赛里木湖,但是价格不高,我还没回,要不咱们把这个跑一跑,凑一凑差不多呢嘛。”
我点开这个人的头像一看,是一个男人在户外徒步时的半身照,朋友圈大部分都是旅游的内容。
“是一对情侣吗?就去赛里木?”
“对,他们说先去赛里木,然后再去周边转转。”
“看他们这样儿经常出门旅游,怎么不自已走,算了,先别回,也赚不了几个钱。”
果然,我这债务少了眼光就高了,竟然也开始对订单挑挑拣拣了。
把他俩撵出去以后,我自已呆在房间里琢磨半天,张峰这个事儿我总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当时张海因为张峰的事儿对我心里有愧,带着我一趟趟地往山里头跑,丢了两根手指头也没叫唤,可就算他不当回事儿,我也不能不当回事儿。
眼下张峰开始还钱了,我对张海就更愧疚了。
“他妈的死张峰!”
我忍不住骂道,钱好还,情难还,就因为这个王八蛋,海哥为了帮我手指头没了,我又实打实地欠了个大人情,没一个好受的。
想到张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跟张峰那个瘪犊子不一样,海哥接电话很快。
“咋了小弟?出啥事儿了?”
“能有啥事儿啊,我非得出了事儿才能找你呗,哥,张峰给我转了18万,你知道不?”
电话另一头的张海不光没吃惊,反而有点儿高兴:“他可算干件人事儿了,因为这事儿我天天骂他,还行,我还怕他拖个三五年呢,要不我一天抽他八遍。”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爽朗,“你搁哪呢?我前段时间晒了点儿地瓜,你等我回去了给你寄点儿。”
“乌鲁木齐呢,你出门了啊,出去找活儿了?”
电话另一头的张海沉默了一下,再张嘴声音明显小了一点儿:“不是,我出来帮忙来了,赛力你记得不?他妈的,有那个损到家的玩意儿把人家那只雕给偷了,她一个小姑娘的,我就出来帮帮忙。”
我有点儿诧异:“雕被偷了?没事儿偷人家雕干啥,而且你咋知道的呢?雕告诉你的啊?”
“你给我滚犊子,神雕啊还能告诉我,我那不是看她俩两个小姑娘不容易么,有时候路过就送点儿东西帮帮忙。”
我“嘘”了一声:“不是哥,你可别扒瞎了,那咋还能往那儿路过呢?你不会有情况吧?”
我刚说完,张海又开始骂我:“我特么什么岁数了能有啥情况,我这辈子就这德行了,祸害别人干啥,人家才多大,都快差一轮了,那我不要脸了?帮忙就是帮忙,我咋帮你的就咋帮人家,一天天净胡说八道,你要搁我跟前我非给你个耳雷子。”
“行行行,没有就没有呗,那你要去哪儿啊,那可是雕,让人偷走了还能找着?”
他应该是在抽烟,吐了口气说道:“有点儿消息,应该是想卖活的,说是往阿拉山口跑了,我们正往那边赶呢,小白和小米都被送巴特尔他们家去了。”
“阿拉山口?那特么是要走私啊!”
阿拉山口就在博尔塔拉,挨着哈萨克斯坦国界,是新疆这边挺重要的口岸。
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不是简单的小偷小摸,赶紧接着问:“哈巴河不就挨着哈萨克斯坦,干嘛要往博州跑?”
张海的声音有点儿沉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种生意咱们哪知道,约莫着就是这个人是自已背着同伙走私货,不敢在这块儿,就跑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