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凛有些别扭的别开眼,端起茶盏饮了口茶。
车厢里一时又安静下来,青凝又替他斟了杯茶,随口问:“二哥哥,你今日走的这样急,可是寻到了自己想要的?”
“并未。”崔凛用被杯盖刮了刮浮沫:“只是不想再耗费时日。”
费了这样大的周章,竟是无功而返?青凝错愕的愣住了,却忽听外头骏马嘶鸣,车上的杯盏晃了晃,马车猛然停住了。
久未露面的云崖跳上马车,掀开车帘跪在了崔凛面前:“世子,寻到了。”
“果如世子所料,王禄川天一擦黑便出了门,再回来时便弃了车马,换了身仆从的粗布衣衫,从角门悄悄回了府。他这一回府,便趁着天黑进了书房,书房的后墙上藏了一条密道,从密道下去,直通郊外的一处......”
云崖最善追踪稽查,平素多隐在暗处,行事诡谲,也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
此刻他抬起脸来,眼里却像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一处陵寝,一处奢华无比的陵寝,上头用明珠做成日月星辰,下头以水银灌注江河湖泊,羊脂白玉雕刻的寝床......王禄和送来的那万两黄金便是用来造了这些死人之物,自然不只这万两黄金,前头还不知道填了多少金银。”
第27章
你同我并不熟稔?
青凝回到京都时,
已是五日后了,那日方出乌程地界,崔凛便同云崖下了车,
只嘱咐云岩将她送回京。
五六月的天,不过辰时末,
日头已是很足了,
忠勇侯府角门上,
平安刚上值,正掩唇打呵欠,
转头竟瞧见了陆娘子。
他愣了一瞬,忙对青凝道:“陆娘子你怎得还敢回来?这府上都传开了,
说是你居心叵测,
竟然伙同铺子里的掌柜,
要侵占四房的财产。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替四夫人鸣不平呢。”
平安说话的功夫,另有角门上的小厮一溜烟跑进去,
给叶氏送信去了,
不多时,出来个小丫头,朝着青凝撇撇嘴:“陆娘子既然回来了,那烦请先去趟立雪堂吧。”
今日本是叶氏的生辰,
崔老夫人在立雪堂设了家宴,
听见小厮来报,叶氏只犹豫了一瞬,便遣了小丫鬟去角门上将青凝迎进来。
柳嬷嬷在叶氏耳边低语:“这位陆家青凝可真是会挑时候。夫人,
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样的场合要她来作甚,
凭白坏了你的兴致?不若让她先回凝泷院,待私下再好好发落。”
叶氏扶了扶发髻,没作声,心里想的却是:确实会挑时候,那她今日就趁着老夫人并各房都在,将那侵占四房财产的名声给陆青凝坐实了。这闺中女娘,名声一旦坏了,也就没有哪个正经人家敢娶了。这个时候,她还愿意将青凝许给李远做妻,想来众人都要赞她一声大度了。
叶氏这样想着,便轻笑着朝柳嬷嬷摇了摇头。
青凝走进立雪堂时,一时间热闹的厅堂中静默了一瞬,倒是柳嬷嬷先迎了出来:“哎呦,陆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时日你去了何处?害得我们夫人寝食难安的担忧”
柳嬷嬷既如此说了,青凝便进了正厅,朝老夫人并各房夫人行礼后,转而朝叶氏屈膝:“都是青凝的不是,让四夫人担忧了。”
叶氏颔首,轻柔而和善:“回来便好,你虽犯了错,只我也未打算细究,你不必害怕。”
听起来像是要打算轻轻揭过,不再追究。
二房王氏却是个快意恩仇的急性子,前几日听叶氏说起青凝侵占四方财产之事,倒先把自己气了个倒仰。
今日王夫人见叶氏依旧是面团一般,便忍不住替她开口:“青凝,按理说你寄养在四房,轮不到我们二房说话。可四夫人这些年待你不薄,吃穿用度都是她拿自己的份例补贴给你的,你却处心积虑的谋夺我们崔家的家财,实在是说不过去,也便是四夫人心善,否则你现下早在大牢里了......”
王氏还要再说,却见老夫人轻拍了下椅背,便立时住了嘴。
崔老夫人前几次见青凝还都是和蔼的笑模样,这回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打量她,露出了侯府诰命夫人的威严:“陆家小娘子,听说你这几日是随凛儿去了乌程?”
一间秀坊铺子不值得崔老夫人过问,可若是涉及到他们侯府的长子长孙,况且这长孙还是崔家的骄傲,那便是大事了。世子毕竟还年轻,老夫人怕他被那些狐媚子引得不知上进了。因此一听叶氏说青凝上了崔凛的马车,便立刻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立雪堂中,上上下下都用鄙弃的眼神瞧着这位陆家孤女,面对这四面八方的指责,青凝定了定神,先对老夫人道:“是,前几日去乌程多亏了世子相助。只世子仅是捎带了我一程,出了京城地界便自去忙公务了,我同世子并不熟稔,是以也不敢多叨扰。”
青凝半真半假,先同崔凛撇清了关系。
崔老夫人也不知信没信,呷了口茶水,转而问了句:“你又因何要去乌程?”
青凝没有立刻回应,反倒从袖中慢慢抽出一封信件,上前一步递给了老夫人身侧的大丫鬟。
崔老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信件,匆匆翻看了一遍,微微讶然的竖了竖眉。
青凝这才道:“老夫人,我姑母陆氏弥留之际,曾给当时尚在乌程的吴掌柜去过一封信,在这封信中,姑母托吴掌柜照看清河秀坊,待我及笄后,便要他将这秀坊过户于我。我这次去乌程,便是去吴掌柜的老家取回了这信件。”
她顿了顿,微微提高了声调:“观我大周律第一百三十五条,言,女子奁产为其私有,当其身故,若生前留有先令书,则以先令书为准,若无先令书,次则归于夫家。如老夫人所见,这封信件上印了我姑母陆之商的私章,可视为她生前留下的先令书。”
崔老夫人没料到,面前柔弱的小女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连大周律都搬出来了,她听完没言语,只微微眯眼,又将泛黄的信件扫了一遍。
倒是叶氏吃了一惊,只她面上却不显,依旧柔声细语:“青凝,这封信可是那吴掌柜要你去取的?外头这些人奸诈的很,我只怕这封信件是那吴掌柜伪造的,他瞧着你一介闺阁小娘子,小小年纪好掌控,无非是想利用你侵占了这铺子。”
“我知你无依无靠,必是忧心日后的生计才轻信了那吴掌柜,只你不必如此,你若早些同我明说,我自会找几间铺子给你打理。”
叶氏轻轻几句话,便将这信件定性成了伪造的先令书,她越是和善,倒越显得青凝得寸进尺的贪婪,
王氏先冷哼了一声:“果然是商人之后,不顾这些年的抚育之恩,只知一味贪得无厌。”
青凝在这诺大的立雪堂中,益发显得茕茕孑立,她轻轻攥了攥衣角,复又道:“老夫人,我姑母尚在闺中时备受家中宠爱,她及笄那年,祖父同爹爹特意去寻了篆刻大师孟頫,花重金为姑母刻了一枚私章,从此,姑母便在陆家的生意场上有了一席之地,凡是她盖下了私章的生意,陆家都认。”
“孟頫大师独创玉箸篆,此篆书章法有序,别具姿态,其一生留下的印章不过十几枚,听说老夫人也有一枚,想来老夫人应是识得他的真迹的。”
她这话刚说完,叶氏蹙眉,急急开了口:“孟頫大师性高雅,怎会为商户之女刻章,想来......”
只她还未说完,崔老夫人盯着那信笺上的印章轻轻颔首,打断道:“这信上的印章确实是孟頫大师所刻。”
青凝眼里忽而涌上一丝热意,为着这一句公道话,她朝着崔老夫人深深行了一礼。
崔老夫人此话一出,厅堂中的所有人都讶然的静默了片刻,这印章既然是陆氏所有,那这封信自然是其亲笔所书了。
下头三房柳氏是个蠢笨的,琢磨着往王氏身边凑了凑,将众人心中所想问了出来:“这信既然是真的,那是不是白白冤枉了陆小娘子?”
王夫人瞅她一眼,没开腔。
叶氏刷的一下白了脸,险些握不住茶盏,嘴角抖了抖,才勉强维持住可亲的弧度,一时间变了口风:“既然是孟頫大师所刻,那这封信必然是陆姐姐生前手书了。只是青凝,你先前儿因何不同我提,若你早些儿告知我,我自会派人去乌程取回来,还你清白。倒好过你自己抛头露面的涉险。”
青凝抬起头:“四夫人,这些年劳你照拂,此次之事便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只是方才瞧见姑母手迹,一时感慨万千。”
“青凝忽而想起,当年姑母临终前,名下嫁妆统计京郊的田庄一十二处、商铺二十三处、并珍宝古玩字画数十箱,纹银四十万两。”
她这话又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名门世族多瞧不上商户之流,陆氏在的那些年,府中之人多有轻视,倒忘记了她带了这样大的一笔嫁妆进府。
青凝站在厅中,依旧是柔顺而乖巧的面目,脊背却是笔直:“青凝犹记得姑母当年拽着我的手,托四夫人庇护我一二,为着这份恩情,姑母承诺将名下嫁妆一分为二,一份留给四房,一份便作为我日后的吃穿用度及嫁妆。想来我寄居侯府四五载,应是花不完这样一笔巨额财富的,倒是用不上四夫人补贴分例,只是平素多有叨扰,劳四夫人费心了。”
这话初听起来恭顺的很,可若仔细一听便能品出些别的滋味来。
王氏先回过味来,一时有些恼恨还未弄清楚状况,竟冲动下替叶氏出头了,白白做了出头鸟。
叶氏嘴角的笑意彻底挂不住了,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迎面打了一个大嘴巴。她这些年努力挣回来的体面,竟让一个小娘子给抖出些底细来。
现下众人都看着呢,叶氏也只能忍者恶心对青凝道:“今日既然老夫人认下了那封先令书,青凝,我自当将那间秀坊过户于你,往后这铺子的房产收益皆有你接手。可你须知,你姑母当年弥留之际已是有些糊涂了,她带进来的嫁妆是不菲,只是嫁进来这些年,早已挥霍了不少,实在是所剩了了,并没有她口中之巨。”
幼时在陆家,青凝长到五岁,姑母陆之商才嫁去了京中,她小时便常听府中众人赞她的姑母虽是一介女流,却颇有经商的才能。这样一个人,又怎会如叶氏所言,只知一味挥霍。想她嫁进来后,手中的那些田产铺子,还不知给四房带来了多少收益呢。
只青凝也知,那笔嫁妆既然进了崔家的门,想要他们吐出来却是不容易。
她见好就收,没在提嫁妆的事:“谢过四夫人,既如此,那烦请通知府衙一声,要他们放了吴掌柜并店里伙计。”
本是要给这陆家小娘子一点颜色,好让她不得不嫁了李远。如今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铺子都搭上了,还白白惹了一身腥,叶氏今日这生辰过的实在窝火,胸腔里左冲右突的难受,只当着众人,却也只能忍下来,笑着应承了。
今日老夫人替叶氏办生辰宴,本是请了伶人的,有小丫鬟进来请示要唱哪一出戏,青凝便趁机行了个礼,以舟车劳顿为由告退了出来。
离去这许久,也未告知鹊喜一声,杨嬷嬷同鹊喜定要着急了。
青凝这样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往凝泷院走,只她刚走到湖边的水榭旁,忽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泛着柔光的素彩织缎,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不是崔凛还能是哪个。
青凝顿住脚,刚要问他何时回来的,却听见崔凛声音清冷:
“你今日同祖母言,此去乌程仅仅搭载了我一程马车,出了京城地界便下了?”
他顿了顿,接着问:“你同我并不熟稔?”
想要寻求他的照拂时便甜甜的喊哥哥,在众人面前却又怕惹上非议,急急同他撇干净,崔凛转头,站在水榭上居高临下的俯视青凝。
面前的小娘子身段柔软,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颈,她悄悄揪了揪帕子,脸颊有些发红。
第28章
口脂
“娘子,
方才三夫人遣了婢子来,说是府衙那边都打点好了,吴掌柜这两日就能归来。”鹊喜端了一碟子点心,
从廊下小跑进来,脸蛋红扑扑的,
很是高兴。
叶氏最好脸面,
既然在众人面前应承了,
便会大张旗鼓的去办,好让众人都瞧瞧她的仁善之心。因此青凝并不担心吴掌柜的安危,
只轻笑着点了点头
青凝已回侯府两日了,先前儿青凝不告而别,
鹊喜同杨嬷嬷担心坏了,
如今青凝平安归来,
还名正言顺继承了秀坊,
两人只觉一口浊气吐出来,终于放下心来。
只杨嬷嬷一想到青凝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女娘,
竟独自承担了这一切,
就觉既心酸又心疼,她这两日想着法儿的给青凝做吃的,现下刚用完早膳,青凝面前已又堆了好几碟子糕点。
青凝用帕子捻起块桂花糕:“鹊喜,
别再拿了,
这哪儿吃的下”
杨嬷嬷咬断绣线,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多吃些才好,这大半个月在外头奔波,
你瞧人都瘦了。”
青凝只好乖乖闭上嘴,又拿起块凤尾酥,
只她还未送进口中,忽见门口站了个瘦小的女娘,束手手脚的不敢进来,
青凝将手中的凤尾酥放下,透过指摘窗,同她遥遥对视。
门口的女娘终于咬咬唇,进了门厅,她笨手笨脚的朝青凝行礼:“陆娘子,我......我是三房的庶女崔宜,前些时日陆娘子给了我一袋银子,要我去换两匹丝缎送去清河秀坊。”
崔宜说起话来中气不足,顿了顿才又嗫嚅道:“我.....我送去了,秀坊的掌柜给了我三百两。”
她说着,左一层右一层的解开腰间的裹布,将小心藏在身上的钱袋子取出来,眼巴巴的捧给青凝。
青凝顿了顿,便毫不客气的收了那银子,一百多两银子,换了足足三百两,确实是赚了。
她赞许的看崔宜:“崔宜,你可晓得自己做成了多大的一件事?能用一百多两银子换来四包生丝,又用四包生丝换成丝缎送去了清河秀坊,这其中曲折繁琐,是因着你胆大心细方能做成。可见你本也不是那等窝囊的废物”
她说着瞧见崔宜佝偻着腰背,又补了一句:“站起来,站直了同我说话”
崔宜下意识便挺直了腰杆,这一站直,胸襟也随之开阔了,那总是伴随着她的胆怯竟消散了大半。
“我.....”陆娘子夸她胆大心细,还说她不是个窝囊的废物,崔宜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手足无措的红了眼眶。
她悄悄拿袖子抹了下眼角,胸中那股热意刚平复下来,忽而想起一件事,一时间又白了面色。
崔宜复又有些战战兢兢,她怕她说出来后,陆娘子会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只崔宜纠结再三,还是开口道:“陆娘子,有.....有桩事我.....我须得同你说,今岁年初一,将你推入冰冷湖水中的,是......是我。是崔怀柔要我......要我将你推下水的”
崔宜还记得,那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
那日崔怀柔一壁让周妈妈抽她,一壁恨恨道:“她陆青凝算什么东西,寄居侯府的孤女,连我这个庶子之女也比不上的,竟得了公主的赏识,今日听说进了锦绣堂,还被长公主留下用晚膳了”“你去,你去将她推下水,否则日后她要是被抬举了,连她也瞧不上我了。”
青凝早便猜到了,闻言并没有惊讶之色。
崔宜声音却越来越低,到最后捂住脸,重又佝偻起了腰背:“我.....我对不住你,我......我日后再不能害你”
她害了人,心里便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难受,偏生那日青凝又从周妈妈手中将她救了下来,心头那块铅便更重了。她胆子小,惧怕崔怀柔的报复,便一直抱着这个铅块不敢吐出来,今日终于敢说出来了,却只觉没脸见青凝,陆娘子方才还夸她不是窝囊废呢,现下只怕也要厌憎她了。
只是崔宜没料到,她并未听到陆娘子的惊怒之言,陆娘子只是走过来轻轻拿开了她的手,问:“倘若以后崔怀柔再要你去害人呢?”
“我......陆娘子放心,我......我再不害人。”崔宜连忙摆手
“你不去,她们且逼着你去,不去便是要将你打死,你又当如何?”
“那就让她们打死我吧,便是打死我,我也断不会再害人了。”
青凝闻言,失望的叹了一声:“那我真是白费功夫了,你日后总要被打死的,却要我费那般力气将你从周妈妈手中救下来,”
听青凝如此说,崔宜又一下子生出愧疚来,慌忙摆手:“那......我......我不能被打死,不能让陆娘子白费功夫”
“你既不想被打死,又当如何呢?”
崔宜一下子被问住了,青凝便又道:“崔宜你且记住了,这第一呢,你曾推我入湖,这是你欠下的第一份人情,第二呢,我曾救过你的命,这是你欠下的第二份人情,你既然欠我良多,自当该好好活着,我还盼着你还我的人情呢。”
崔宜揪着帕子团团转,着急道:“我还,我还,我好好活着还陆娘子的人情。”
青凝抿唇偷笑,转身进了内室,拿出一本《一鸿算法》丢给她:“识字吧?若是识字便拿回去好好看,待你会了珠算,便去我那绣坊替我管账。”
崔宜捡起那本书,仔细抱在怀里,重重点头:“陆娘子,我识字的。”
青凝没再说话,只朝鹊喜使了个眼神,要鹊喜将崔宜送出了院门。
鹊喜回来后,忍不住嘀咕:“娘子,你要带着崔宜行商?可她瞧着实在是个窝囊的,真能去铺子里管账?”
青凝将方才放下的那枚凤尾酥捡起来,咬了一口:“能不能成不要紧,有了目标才能有心气儿活着,省得又被活活折磨死。”
鹊喜点点头,忽而对青凝道:“娘子,咱们后头那处藏书阁,往日鲜少有人去,今日我本想借个道,竟被拦下了,说是世子在里头看书呢,日后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青凝闻言想起上次自己在藏书阁也瞧见了崔凛,这藏书阁上层是处老大的书房,且离着崔凛的竹韵居不远,有清幽小径相连,想来崔凛喜静,便将读书、公办之处移到了此处。
她这样想着,正要伸手端茶盏,却忽而站了起来,急匆匆道:“我今早儿备的那碟子莲子糕呢?鹊喜,随我去趟藏书阁。”
前几日崔凛站在水榭中,居高临下的问她:“你同我并无熟稔?”,他说完也不待青凝回应,径直离去了。
青凝想,听语气,他大抵是有些生气的。
......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子竟是飘起雨丝来。
崔凛背手立在窗边,棱角分明的脸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有些莫测的凌冽。
云岩瞧着同样沉默不语的云崖,张了张嘴又憋回去了,忍着没发出声响。
上个月乌程之行,不仅发现了王禄川督建的地宫,还在密道中发现了一砸手书,每一封都是沈阁老亲书。沈阁老沈廉,原太子太师,亦是崔凛的恩师,其一生正值清廉,桃李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