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信看着阳光下白得如同玉一般的人:“怎么现在才觉得自已有用?”
“……”猝不及防被回击,乔雅南想反驳来着,但这话一反驳怎么都落了下乘,不甘!
沈怀信眼里闪过笑意,回头让修成把帷帽拿过来遮阳,终于能同进同出了,他心情非常好。
这一圈转下来大家都不轻松。
老梁东家时不时捻一把土看土质,乔雅南得到可种的结论后彻底放下心来,和怀信讨论把那一座没有大树的山改造出来种植药材的可能性。
并不是所有山上都会有树木,有的山上就是一些杂草,蕨类等等,要完全拔除干净不容易,但比满是树木的要好处理多了,只是有些遗憾,之前不知道这里有蕨子,错过季节了,想吃……
吞了口口水,乔雅南拿出纸笔记了一笔。
很快沈怀信要过去,边走边绘制,并把适合用来种植的地方做了标记,一圈下来把沙西乡的地形绘制出来了,并且非常好懂。
之后,乔雅南妙语连珠的把三老带上,往另外三乡也都走了一遍。路程不短,幸好有马车代步,四个乡转下来已经是下晌了,乔雅南拿出马车上常备的肉干分给各人。这个队伍越发庞大,另外三个乡的乡官也都不走了。
阴凉的树林中,一众人嚼着肉干团团围坐。
乔雅南和沈怀信靠在一起看新鲜出炉的四乡地图,把可用的地方盘算了一遍,抻着脖子问旁边的老梁东家:“您觉得怎么样?”
老梁东家抚着长须道:“土质不错,能利用的土地也不少,可行。”
乔雅南放下心来,肩膀撞了怀信一下打趣道:“沈大人,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沈怀信瞥了一眼各人神色,有时候他觉得雅南对场面上这些事是真懂,可她对女大人却又极为拒绝,完全没有要往那头靠的意思。就比如眼下,他穿着官服份量就不一样,若由他来说最后却未能如愿,大家对衙门会更加失望。若由雅南来做就灵活多了,偏她还当着众人的面问了这一句,若成了,大家也会知道,这事有县太爷在其中的努力。
她怕自已吃亏。
只这一个认知,就足够让沈怀信欢喜,做出请的姿势道:“你说的就是我说的。”
乔雅南歪头笑得甜蜜,话却是奔着严肃去的:“那我就说了。各位,我们打算在四乡种植药材,具体种什么还没定下,眼下定下的基调就是一年采收的和数年采收的一起种,既让大家能尽快看到钱,也为大家图一图将来,我先问一声,你们愿意跟着一起干吗?”
四乡乡官都极为兴奋,但脑子还在,有人就提出来了:“小里长,我们不是不愿意一起干,但是种药材无论是买种子买苗都需要钱,我们拿不出来。”
“若有人给你们提供种子和苗,允许乡民收成时再按原价还呢?”
有人又有了别的担心:“要是最后卖不出去呢?”
沈怀信接过话来:“本官会竭尽全力去找买家。”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梁家父子都没想到,沈大人这意思是,他会帮忙把药材卖出去?这可不是能乱许愿的,真到那时候卖不出去就全烂土里了。
“买和卖,说来说去也就是买家和卖家的事。”沈怀信看着纸上自已画出来的简略图,想着雅南说的前景,心中一片清明:“卖家愁货卖不出去,也愁卖不起价,其实买家也有买家的苦恼,他们想有稳定的货源,想收到好货,可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让他们来买我们常信县的药材就是我要去做到的事,大家要做到的,就是把药材种好,不能是次品,更不可以次充好。”
沈怀信看向四乡的乡官:“想要成就此事,需要所有人一起出力,每个人各司其职,缺一不可。”
四乡乡间心潮澎湃,他们一万个愿意,只是担心并未褪去,仗着此时气氛正好,大人又好说话,有人就直接问了出来:“大人,您在此只是三年,要是三年后新来的知县要拔了药材,不允我们种了,又或是没人来收了,那又当如何?”
沈怀信看向说话的小老儿,谁说乡民愚昧,他们其实什么都懂。
“若三年后我未能做出成绩,也未能让一切有任何改变,我会竭尽全力让一切有序进行,甚至,不惜向我父亲求助。”
乔雅南神情怔忡的看向怀信,别人不懂这句话的份量,她懂。
小的时候,父亲在孩儿眼中是山,需要高高的抬起头仰视,渐渐长大后,这座山会越来越低。可无论过去多久,父亲不愿意在孩儿面前低头,而孩儿,也不想向父亲求助,好像一旦开口就矮了父亲一头,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怀信多想让父亲以他为傲,可现在他却承诺愿意为此事向父亲求助。
他,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不打算后退。
第六百零三章
绝配的人
老东家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他这辈子见过官和民离得最近的时候。
官儿没端着架子抬着下巴看人,民也忘了这是高高在上的官儿,尽情的说着自已的担忧,难得一见的景象。在以往,知县任上三年,百姓也不见得有机会能得见一面,哪像沈大人,现在怕是有半个常信县的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好事啊!
老东家嚼着嘴里含软的肉干,眼神落到乔雅南身上。一开始乡民在沈大人面前也头都不敢抬,可大半天下来,她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就让大家忘了惧怕,从只敢和她说话,不知何时就成了和县太爷说话,现在都敢向沈大人提出质疑了。
是乔雅南这桥梁做得好,也是沈大人心里容得下。这俩,绝配。
乔雅南视线一转对上老东家的视线,此时气氛正好,她也就直接问了:“老梁东家,这事梁家是主力,您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
一众人纷纷转头看去,沙西乡三老的名字和他人一样朴实,姓何名土,说的话也朴实极了:“对对,梁东家您要让我们怎么做只管说。”
梁后生看父亲一眼,还在想着要不要把话接过来自已说,就见父亲已经开口了。
“沈大人,您绘制的那图老夫可以多抄制一份吗?”
沈怀信让忠叔送过去:“可以。”
老东家双手接了,低头看了看,起身拿了根棍子在地上把这地图画出来,指着一处处地方告诉乡官哪座山可以全部种上,哪里可以开辟出来用,土要翻多深,渠要几条等等,乡官听得仔细,时不时还要追问。
梁后生怕累着老父亲,自已知道的就详细说了,老东家有时会补充几句,有时就点点头,显然对这儿子还算满意。
夏天天黑得晚,可等他们回到县城时天也近黑了。
乔雅南开口留客:“老东家,您赏脸一起吃顿饭,还有些事得再谈谈,今儿咱们就把该定的事都定下来。”
老梁东家知好歹,一口应下,父子俩人跟着进了门。
将他们领到正堂坐下,沈怀信去换衣裳,乔雅南坐下陪着说话。
“之前我还在想红土乡和毛竹乡是怎么那么迅速把事情定下来的,今天跟着走了一遭才算是明白了。”梁后生很是感慨:“小里长你是句句话不落空,句句话也都实在,要办事的人都像你这样,那事情是办得快,办得好。”
乔雅南笑:“听着像是在夸我,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是夸你,但是没夸大。”梁后生有些佩服,一直知道小里长能干,不能干也不能短短时间在桂花里整出来三个作坊,可真正亲眼见着她办事才知道有多能干,这一天她牢牢掌握着节奏,每一句话都与今天的事有关,事情从头至尾没有半点偏移,说笑间还拉近了沈大人和乡官的距离,让他们敢说话了,这是真有本事。
被夸得多了,乔雅南现在抵抗力非常强,笑一下就过去了,和他们来来往往的说了会漂亮话,等怀信来了才说正事。
“我瞧着老东家你当时和乡官说的时候就划分得很清楚了,是想好了要种什么吗?”
“是有了点底。”老东家没想到她连这点都注意到了,也就摊开来说:“乡民都是生手,一开始不宜大量种植,也不宜挑娇贵难伺候的种植,我选了三种:当归、天麻、白芷。各有优缺点,但也算互补,最重要的是这三种都是秋播,赶一赶,今年都能种下去。”
乔雅南点头,能秋播最好,要是春播的药材,那还得等大半年:“这算是优点,缺点是什么?”
老东家看向儿子。
梁后生会意,接过话来道:“天麻成本高,成本一高种的人就少,种的人少价格就一直居高不下。而且凡是种植的东西就有可能会有病害和虫害,损失太大,当然,回报也高。当归的话生长期长,来钱慢,需要耐得住,不能天天挖出来看长了多少。白芷和天麻一样都是一年即可采收,这味药材要非常费心照顾,追肥追水,还有虫害,真要说起来,比另外两种都难伺候。”
具体怎么种植不是乔雅南要管的事,有些话听一听就过去了,但生长期正是她要问的,这一听就放心了:“有两个一年即可采收的,三年才能采收的也能扛得住了,这事果然还是老东家在行。”
梁后生看向父亲,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老东家瞪他一眼:“笑什么笑,不就是在这事上吃过亏吗?你老子最后不也没被打趴下?”
乔雅南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听着像是有故事。”
见爹并不拦着,梁后生欢快的说起老父亲年轻时的失败:“开药材铺子受制于人,人家怎么涨价你都得受着,越需要什么药就越涨得厉害,药材铺子不得不跟着涨。爹不甘心,特意去医馆学了几年,再加上自小就在药材铺子长大的,把药材都摸熟了后就自已种。头两年确实不错,结果第三年就被连续两个月的雨水泡坏了,第四年又遇上虫害,这时候其实已经伤到元气了,爹不顾祖父的反对又种了一年,结果那一年遇上病害,又亏了个底掉,爹这才认命了,不再继续折腾。”
说到最后梁后生已经没了笑意,他有些佩服老父亲,这样的打击硬是扛了三年才作罢,换成他,最多扛两年。所以他一听乔雅南说要种药材就应下来,爹就是在这事上跌倒的,一定会同意他的决定,结果没想到他一听就要跟着去,他也就明白过来,这是没忘当年的失败呢!
乔雅南七窍玲珑心,哪还不知道老东家愿意让儿子说出当年的事是在给她提醒,这事没那么容易。其实她也没想过有那么容易,所以做了种种打算,这些不必说,后来就能看到了。
“老东家和药材打了一辈子交道,又有种植的经验,不知道愿不愿意去当一当先生?学生年纪大了些,人数也多了些,但是这么难得的机会,想来一定会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第六百零四章
亲了一口
老东家眼神一亮:“我去教他们?”
“我本就打算请几个有经验的人去教教他们,可谁又比得过老东家呢?也不好太劳烦您,您只需在有空的时候去一去就行,我会另外再找些合适的人过去指导。”
“不用别人了,经验这东西各有各的法门,凑一起容易打架,我收拾收拾住乡里去,正好,也盯着点他们把地整出来,这里边讲究多了去了,可不是谁都懂。”
乔雅南看向梁后生,她是想请老东家讲讲课没错,但她可没敢这么压榨老先生!
梁后生也无奈,这梯子搭得太漂亮,老爷子顺着就往上去了,拽都拽不住。
“爹,您都多大岁数了,别逞强,隔三岔五去一去就行了。”
“行了什么行了,你懂个屁。”老东家有种找回了年少时心气的感觉,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你别管老子的事。已经七月了,天麻最迟下月初要种,然后是白芷,当归可以晚到十月,你管这事去。”
看着老父亲那挽袖子恨不得现在就去乡下蹲着的模样,梁后生只得赶紧周全其他事:“小里长,你看这量上要如何定?还有契书是不是也得签一签?”
“这些是得定下,今天已经晚了,明日我再请人过来。至于量……老东家说得对,乡民都是新手,今年先练练手,三种药材都种上一些,但也不能太少,怎么说也是一桩买卖,得往外卖的,得拿得出货来,也得让大家积攒下足够多的经验,下一年种的时候这量就得起来了。”
梁后生心里有了数。
乔雅南喝了口茶,问出心里想了许久的事:“老东家,您看是不是能顺便种些人参?”
老东家摇头:“人参畏热,受不了咱们这儿的夏天,土地也以腐土为好,咱们这没那个条件,不适合种人参。”
发财梦碎。知道不合适乔雅南放弃得也快,这方面她是个外行,得听内行人的。
父子俩吃了饭离开,小两口晃晃悠悠去了书楼。
在书桌上铺上纸,乔雅南把位置让出来,推着怀信站过去:“你记性好,把那图再画出来一次,画大一些。”
沈怀信也不问她想干什么,拿起笔就画了起来,边和她闲聊:“怎么是找梁家,不是黄家?老大夫对这些更了解,你若有这个打算,本钱这些也有法子解决,黄家需要钱。”
乔雅南走到另一边给他磨墨,摇头道:“不能把所有事儿混为一谈。”
抬头看她一眼,沈怀信笑:“怕把沈家拉下水?”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不能因为我的心软让你付出代价。”放下墨条,乔雅南坐下来趴在书桌上看着他落笔没有丝毫犹豫:“从你说的种种就看得出来老沈大人是个极聪明,又极重情重义的人,他帮谁,不帮谁,何时帮,怎么帮,定都有他的道理。我不知道他在黄家这事上是什么态度,就不能擅自做主坏了他的事。这一年来我知道了叫宗族,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能任性。但我又不能眼看着老大夫把医馆卖了,所以才用了那种方式。”
“那是最聪明的方式。”沈怀信蘸了墨继续画:“若把一个家族比喻成一棵树,树上那些枝丫就包括了亲族、旁支、姻亲、师生、朋友甚至邻里等等。家族得道时鸡犬升天,福及乡邻,若家族失势,自也不全是白眼狼,这是人情往来,无关立场党派。你虽不在世家中长大,行事却暗合此道,便是被人知晓也没人会怪你帮得不该,反倒会觉得我眼光好,找到如此聪慧且有情义的姑娘。任何家族,都希望势微时能有你这样的乡邻帮上一把,所以绝不会有人为此针对你。”
“就和江湖中祸不及妻儿一样?”
笔头一顿,沈怀信抬头看向她,品了品这话笑了:“有那么点像。”
那她就懂了,乔雅南点点头:“但这事再叫上黄家就不太对了,他们眼下需要的是现钱,不是这样的长久之计。我若执意叫上黄家,恐怕有人要往沈家想了。”
沈怀信放下笔,也不管没画完的图,坐下来学她那样趴伏在手臂上:“雅南你有没有发现,你行事其实完全是女大人的思维?所以吕大人才那么想拐你去做女大人,你现在就差个名头了。”
前村官乔雅南有些心虚,她这辈子就干过一份工作,那就是村官,三年时间已经养成了固有的思维模式,一不注意就……
“挺好的。”沈怀信歪头看着她笑:“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这般懂我。”
点了点她的脑袋,又点了点自已的,沈怀信笑道:“我们永远都会是最懂对方的人。”
“太自信了,沈大人。”乔雅南换了个姿势,也歪头看向他:“你知道我这会在想什么吗?”
“想怎么管理药田。”
虽然确实有在想,但乔雅南哪能认,捏住他的鼻子道:“不是,我在想该怎么告诉你,你没以前好看了。才相识那会你真好看,雌雄莫辨的那种好看,不然我也不能把你认成女的,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冤,那时你要穿个女装肯定比我好看多了。”
“现在不好看了?”沈怀信摸了摸自已的脸,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要担心自已的容貌。
“倒也不是,是……俊秀,对,俊秀,男人的俊,要是我们现在才相识,我一定不会把你错认成姑娘。”
“那我还是被你认成姑娘吧。”
乔雅南笑得不行:“怎么还上赶着想当姑娘呢?”
“要是现在才相识就太晚了。”沈怀信轻抚她的脸,沿着眉眼往下滑:“如果一开始你没把我错认成姑娘,肯定在一开始就会离我远远的,哪能有现在。七月了,雅南。”
“嗯,七月了。”乔雅南笑得狡黠:“你还有一个月的机会反悔,一个月后定了亲可就没有三妻四妾的机会了,真的想好了?”
“在京城收到你信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很慎重的想了好几天,确定自已可以做到才有后来的种种。世间会一直都有漂亮得各有特色的女子,但是乔雅南只有一个。”沈怀信握住她的手:“我不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我知道自已要的是什么。拥有你,抵得世间万千。”
这是乔雅南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她把手挣脱出来捂住怀信的眼睛,倾身上前覆住他唇。
第六百零五章
亲一口后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沈怀信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就伸出手去。
“不许动!”
恶狠狠的声音藏着色厉内荏,蒙住眼睛的手好像都越来越热。沈怀信缓缓把手放下,在心里描绘出她此时眼睛亮晶晶,脸颊红艳艳的模样,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这是雅南,永远出人意料,勇气十足,且不被规矩束缚。
勇气十足乔再次恶狠狠的威胁:“不许睁开眼睛!”
沈怀信好声好气的应:“好。”
乔雅南摆出往外冲的姿势,然后猛的收回手撒腿就跑。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了,沈怀信才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想象了下雅南落荒而逃的模样脸上笑意蔓延。
重又趴回手臂上,来回摩挲着嘴唇,那份温温软软的触感记忆犹新,软软的,热热的,想……含在嘴里。
把热度上升的脸埋进臂弯里,沈怀信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这日子怎么这么有滋味啊!每天晚上闭上眼时盼着第二天早上的到来,而第二天一睁开眼就满是对这一天的期待,不论有多少事要忙,这些事又有多麻烦,他都甘之如饴。
跑回屋的乔雅南脸红得猴屁股一样,感觉都要烧起来了,赶紧拧了个冷帕子覆在脸上,脸被遮羞了,才让那些藏起来的情绪纷纷上脸。她一定是被怀信给净化了,不然怎么脸皮这么薄了,不就是亲一口吗?又不是造了个娃出来。
不行!乔雅南不要脸的本性瞬间觉醒,把那点纯情给碾压了,两个人都这么脸皮薄怎么行,以后还洞不洞房了!一个家里总要个脸皮厚的,她肯定能胜任,归她了!
帕子一扯,乔雅南理也直了气也壮了,只是这脸,还是红着。
次日早上见到等在院外的人时,乔雅南眼神还是有些飘。
沈怀信上前牵住她的手往外走:“睡得好吗?”
“一夜无梦。”7239
“我一夜无眠。”捕捉住她看过来的视线,沈怀信叹气:“怎么才七月初三呢?”
乔雅南不让自已笑得太大声,昨晚还遗憾没看到他的反应,现在知道了。
沈怀信把人拉得更近了些:“爹来信说聘礼已经在路上了,不过比礼单上还要厚了两成,义父添的。”
“了因大师?”
“嗯,他虽是出家人,但家中底蕴深厚,又得祖母和父母疼爱,留了不少家业给他。再加上后来他退居净心寺,先皇对他的嘉奖一年比一年丰厚,新君也厚待,别看他身在红尘外,家底是真不薄。”沈怀信笑:“只是没想到他会添那么多到聘礼中来。”
乔雅南晃了晃牵着的手:“就不怕我把大半聘礼留在娘家?毕竟我家底可薄了,有了这些,乔家能往上跨几个阶层。”
“就算你想大哥也不会同意,他生怕你嫁到沈家被人轻看。我现在只担心他刮地三尺的给你备嫁,把乔家的家底都刮空了,到时又成了你为难。”
还真是这么回事,乔雅南担心的也是这一点,眼神一转,她道:“你催催齐公子赶紧给我结话本的钱,我得拿钱去堵我大哥的嘴。只要我手里有钱,大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对啊,话本!
沈怀信顿时有了主意,满口应下来。
用过早饭,沈怀信问起她今日的去向。
“衙门没事?”
“县丞办事能力不错,那些事他处理得来。”
乔雅南点点头:“先去趟红土乡,还得去趟平凤乡。”
这和沈怀信预料的不一样:“不去土桥乡?”
“不着急,辣子离采收还有一段时间。”乔雅南笑:“这事在几个乡里算是最容易,风险也最小的。”
“这样才最好,要事事都难,你会更辛苦。”沈怀信看向对面两个小子:“书看得再多,不如多了解脚下踩着的土地,多看看百姓如何挣扎求生,当官不该是读书人唯一的追求,当好官才是。”
这些日子两人学到许多,尤其是范其容,心性都沉淀不少,这时便道:“表哥,我想跟着你外出。”
乔修成附和:“我也想。”
“以后都可以跟着。”
马车上,沈怀信说起另一桩事:“爹想让修成去京城。”
这根橄榄枝粗得乔雅南都想伸出双手捧着,但凡修成再大上几岁她都狠得下心把人送去,可孩子才九岁,太小了,她担心修成和那些少年天才一般心理出问题,两相比较,她宁可孩子晚些有出息。
看她不说话,沈怀信一摸袖袋才想起来穿的官服:“回家给你看信,爹的意思是修成像小时候的我,憋着一口气想有出息,所以拼了命的学,但他又和我不一样。我小的时候虽然经历了母亡,离家千里寄居大伯家中,但父亲总算还在,并且当时并未对我造成伤害,大伯和大伯娘更是对我视若亲子。修成则不然,小小年纪就经历大起大落,人情冷暖,过早的长大了,也过早的学会了权衡利弊得失,在你身边他不会长歪了去,但有些东西你教不了他,若离开你身边去别的地方受教,那不如早早送去我爹身边,他有经验,知道怎么打磨他。”
乔雅南看一眼‘经验’,老狐狸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多就是了。不过论智慧,她确实远远不及。
“我不想让他太早离开我身边,才这么点大,心疼。”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