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榕上回御驾亲征便是迫于蚩蛮和齐越结盟的压力。
然而齐越和蚩蛮不同。
蚩蛮在此前一战溃不成军。
齐越虽说也是战败国,实则并未像蚩蛮一样伤到根基。
所以蚩蛮是来投降,齐越却是议和。
因而才不紧不慢拖到现在。
大雍和齐越中间隔着一个蚩蛮,并无直接的领地冲突。
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更令人厌恶。
大雍人厌恶齐越不比蚩蛮少。
可惜为了大局考虑,不得不和齐越维持表面关系。
只是齐越毕竟败了,总归是得拿出点诚意。
苏棠本以为又会送个公主之类的过来和亲,没曾想齐越使臣竟将十数年前的战俘一并带回了大雍。
她从书上看到过,那时的齐越和大雍交战频繁,但因两国距离较远且一直没分出胜负,不想继续劳民伤财,后来就勉强签署了停战协议。
想来上回齐越会主动派兵帮蚩蛮攻打大雍,或许也有这份仇怨的功劳。
看到这些战俘出现,几乎没有哪个大雍人脸上能挂得住笑意。
他们是英雄,亦是耻辱的象征。
再者也没人能保证身居异国这么些年的他们,到底还有几分忠诚。
然而若是不管他们,又显得太过冷血。
所以多数战俘对本国而言就像臭水沟的老鼠,清除不掉,留着又膈应。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能活下来的也没几个。
好多都是以前在大雍军队有官职的人,毕竟普通土兵多是刚被俘就死了。
令苏棠更难受的是,蒙着眼睛站在殿前的战俘里,还有几个女人。
女战俘或许反而没那么容易死,但他们的待遇可想而知。
齐越使臣讲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说辞表示自已的诚意之后,萧景榕眉头微蹙,派人揭开了战俘蒙眼的宽布条。
战俘们迷蒙地注视着四周,脸上、肢体上表现出来的尽是茫然。
直到太监尖声提醒,他们才跟着第一个动作的人俯身跪拜头顶上的皇帝。
此情此景,很难说齐越是在投诚,还是有意将曾经的战俘带来羞辱大雍。
毕竟私下将他们放回大雍也不是不行,偏偏要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一番。
苏棠本打算看看萧景榕的反应,反倒因为这一侧目发现坐在她左手上位的贵妃和宋贤妃脸色有些奇怪。
说是愤怒也不全是,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惊讶。
苏棠的位置比她俩靠后一些,不能完全看到战俘的正面,因此并不清楚她们是不是看到啥奇怪的东西了。
萧景榕直截了当地支使站在角落的内侍省官员,“刘勉玉,将他们带下去安置。”
也没说明到底怎么个安置法。
不过这种场合自然不可能将细节摆出来。
随后就是萧景榕对齐越使臣展开的一系列打压报复,总归是怎么羞辱人就怎么来。
苏棠这才知道,新闻里报道的“两国友好交流”,指不定私下扯皮成什么样,几乎剑拔弩张到快打起来的地步。
而且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就是明面上跟你怼。
苏棠看得津津有味,毕竟她现在也算大雍人,看萧景榕收拾齐越使臣还挺有意思。
不过她发现自打刚刚见过战俘之后,贵妃和宋贤妃就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散席之后,贵妃回寝宫问身边的侍女钰棋,“你看清了吗?”
“娘娘问的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的确有两分像宋御女。”
贵妃紧紧抓住桌角,眸中透出森然,“不是她像宋御女,是宋御女像她。”
“难道真是……可她不是死了吗?”
“战场上的无名尸比比皆是,消失的将领亦不在少数,难不成还有闲工夫一一确认吗?”贵妃眯眼,“在战场上,被俘就跟死了一样,毕竟谁能到别国军营救人?”
“娘娘不用担心,她如今已是战俘,恐怕早非清白之身,还能翻起什么浪?”
“倒也是,不过本宫总放心不下,你派人去盯着,能找机会做掉最好。”
钰棋小心翼翼反驳,“娘娘,此事是皇上的人督办,咱们怕是不好插手,万一让皇上知道迁怒娘娘,不值当。”
贵妃烦躁地呼气,“那便罢了,不过还是盯紧些。”
“是。”
……
宋贤妃手上悠哉地剥着橘子,脸上却紧绷着只见烛火的阴影。
燕儿拿湿帕子替她净手,“娘娘可是还在想适才看见的那女战俘?”
宋贤妃垂眸,“你也看见了?”
“娘娘是在担心皇上会……”
“本宫担心这个做什么?如今这宫里谁受宠,都碍不着本宫什么事。”
“那娘娘为何……”
“本宫是怕万一皇上顾念旧情把她留在身边,她生出有别的心思。
她毕竟在敌国待了那么多年,谁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什么糟七糟八的事?”
“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战俘,还不得让天下人笑话。”
宋贤妃冷笑,“有什么不可能,昔日长陵国太子妃被充军妓,太子复国以后,不也照样接她回去当了皇后吗?”
燕儿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惊得张大嘴,“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身份背景想改还不容易?”
第179章
姜梨满
“景榕哥哥。”
萧景榕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甚至隐有几分愧疚。
脑中忽然浮现十余年前的事。
当初他们分别从两条不同的山道进军。
她的死讯传来,他忙于抗敌,根本没时间亲自去核实。
等击退齐越时,已只剩下满地的尸体,甚至有许多被击落山崖之人。
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
更别提一个个确认身份。
不是没想过她被俘虏的可能,但他知道自已不可能牺牲所有人杀到齐越大本营去救她。
……所以不得不当她已经死了。
姜家人偷偷派人对外声称她是为救他而死,他查到了却并未阻拦。
因为只有如此,姜家才会得到更多补偿,也算安慰她在天之灵。
萧景榕难得卸下朝堂之上的冷漠威严,轻声问道,“听内侍省的人回禀,你不愿回姜家老宅,为何?”
“我这样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姜梨满比谁都清楚,她回去也不过是遭人嫌而已。
一个女战俘……
萧景榕见对方满脸悲戚,不再勉强,“你也可留在京城,朕会派人替你安排住处。”
姜梨满红了眼眶,却又抬头忍住泪水,“景榕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要让我离开你身边吗?”
萧景榕听出对方言语间的暧昧不清,强行压下心里的别扭感,“你若想留在宫里,我可以给你女官的位置。”
“你……也是在嫌弃我对吗?”姜梨满似是嘲讽自已般勾唇,“既然一切都变了,何不让我死在齐越呢?”
萧景榕蹙眉不语。
对方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再明显不过。
当年一心扑在战场上,从未考虑过男女之情,彼时不曾深究过二人之间是否有悸动,如今更不会记得。
或许曾经有动情的可能,但现下早便物是人非。
况且他已有在意之人。
不过二人并肩作战的情谊,不会变。
萧景榕眉宇间恢复往日淡漠,轻叩桌板,“你希望如何?”
“我想留在景榕哥哥身边。”
姜梨满再次重复。
萧景榕自然明白她所谓的身边是何意。
不得不承认,他作为男人亦有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若是当初的姜梨满这样说,他或许会觉得她率性纯真,为少女的一腔真心动容。
毕竟他的后宅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多一个……不多。
二人之间有些情分在,总好过娶素不相识之人。
但如今,虽说不上嫌弃,却不再有任何波澜,甚至怀疑她的目的。
姜梨满最开始设定她姓姜,然后后面作者脑抽改成了佟,最后决定还是姜。
前面有误的地方我会更正。
看过的宝宝重新给大家解释一下。
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这几天耽误了更新,很对不起追更的宝宝,从后天开始会恢复正常,然后去补前面缺的。
前面会补几章萧韶安和桑楹的番外,不看也不影响剧情,但是看了会更理解一点萧韶安的做法,或许可能。
反正大家也不爱看这一对,我知道。
然后这个月我补完前面的,之后都会加更一章,也就是从4000字,变到6000,三章。
但是为了不水文,实在憋不出来我还是会请假。
所以大家请随意辱骂作者。
作者真的是非常的愚蠢,懒惰,有病,不讲信用。
第180章
姜梨满2
“娘娘,皇上竟然真的……”
燕儿将宋贤妃扶回内室还未等她坐下便开口。
不是她不懂规矩,实在是此事过于匪夷所思。
一个女战俘……竟然封了美人。
宋贤妃却未露惊讶之色,只是挑眉摇头,“你说可笑不可笑?我那好妹妹有意刺了一颗痣模仿她,人家却把痣掩去改头换面。”
“皇上这般,就不怕人知道?”
“她如今靠着上妆,与那日我们在大殿上见到的俘虏已经有了三四分不同,想来跟当年的她更是判若两人。
再者姜家远在昭南,不在京城,这皇宫里见过她的应该没几个。
若不是我的好妹妹非得照着弄颗假痣,她出现在大殿之时我也难以认出她的身份。
是以皇上让她以佟家二小姐的身份进宫,有几个人能猜得出她到底是谁?左不过也就是皇后、贵妃之流兴许还有本事打听到些什么。”
“那皇后和贵妃会不会……”
宋贤妃摇头,“皇后身子孱弱,久不争圣宠,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她只需护着她的好儿子便是。
至于贵妃……她倒不见得能善罢甘休。不过在摸清皇上的态度之前,她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燕儿皱眉,“那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不管?”
“自然有人比我们慌。”
“娘娘是指……”
“德妃出身地位,能有今日靠的就是皇上抬举。不论她知不知道姜梨满的身份,若是皇上当真对姜梨满另眼相待,她如何能忍?”
“娘娘说得有理。”
“夫人,奴婢听小厮们说王爷已经过了街口,咱们是不是该去迎着了。”
听到丫鬟鸣翠的提醒,白月停下手中的活计,神色淡淡地向窗外看去,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
银装素裹,雪后初霁,目之所及一片白茫。
她用冻得发涩的手捧起桌上的雕花暖炉,缓缓起身,低声吐出两个字:“走吧。”
鸣翠取下架子上挂着的水蓝色狐裘披风,展开来给白月系上,又替她理了理额发。
“这新口脂衬得夫人越发肌肤胜雪,清丽绝俗,奴婢瞧了都喜欢。”
白月莞尔一笑:“只当你是个稳重的,如今也学着弄月打趣人了。”
“可不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鸣翠扶着她踏出门槛。
白月怎会不懂对方是看出自已神色郁郁,以为自已紧张,故而出言安慰。
毕竟两日前初闻丈夫要回来这个消息,她还激动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如今当真要见面了,断不该是这副神情。
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白月踏着侯府后院到正门的青石砖,徐徐而往,步伐不急不躁,心跳却似鼓擂。
她余光瞥过两旁和自已共度了三年的红墙青瓦,恍然发现点滴岁月如碎石落入古井,竟连一点儿痕迹也未曾留下。
“夫人,我看见侯爷的马车了。”早早便来门口候着的丫鬟弄月小跑到白月跟前,说话时两颗虎牙若隐若现,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意。
白月点点头,在鸣翠的搀扶下走上石阶。
“嘚嘚”的马蹄声愈来愈近,随着车夫一声长吁,一辆绸面金顶的马车停在白月面前。
第181章
瑛美人
“娘娘,您觉不觉得那位瑛美人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