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李大成又道:“仲海,你去告诉你大哥他们,叫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既然不准备让鱼娘认这个干亲,那咱们就没道理继续住下去了。”
“好嘞,爹,我马上就去。”
李仲海跑到客房去找李伯山,和李伯山说了此事。
李伯山二话不说就把人都叫进来,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刘氏不解,“这是咋了?咱们住的好好的怎么要走了?”
李伯山道:“娘,再好也不是咱自己的家,我看还不如客栈住的安心。”
刘氏嚷嚷着:“怎么就不安心了,这可是他们求着咱们住进来的。”
李伯山无奈,只好与刘氏明说:“他们想认鱼娘做干女儿,爹和仲海都不同意,所以咱们要收拾东西走。”
刘氏不满:“这多好的事啊,你爹和仲海是脑子进水了,我去和他们说。”
刘氏抬腿就要去找李大成。
李伯山赶紧拦住她,“我的娘哎,你怎么不问问爹为什么不同意?爹是怕结了干亲损了鱼娘的运道,你想想,要不是鱼娘机智识破了土匪,咱们能一个都不落的到府城吗?”
刘氏把李伯山的话思量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鱼娘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几分运道,若是因为贪图几个钱,就把这运道给损了,这可就亏大发了。
刘氏下定决心,不行,这石家不能待了,要赶紧走,立刻走!
刘氏看李伯山还在这,骂他:“你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这干吗?还不快去收拾东西,晚了石家不让我们走怎么办?”
李伯山……
行吧,反正都是你说了算。
李仲海去找石贵请辞,他满脸愧疚,“石兄弟,我家鱼娘自幼多灾多难,八字还轻,实在是无福,当不得您家的女儿。”
石贵叹口气,自李大成脸上带着愧疚走进来,他便明白这事成不了了。
石贵道:“是我们夫妻没福气,怪不得鱼娘。”
李仲海又说:“虽说鱼娘与你们无缘,但或许还有人能与您家结个干亲。”
石贵道:“你是说……”
李仲海道:“我听大哥说,救下元宝的还有一人,石大哥为何不考虑一下他?”
这是他和爹商量好的托辞,石家怎么说也有几分势力,冒然拒绝只怕会有后患。
石贵恍然大悟,是啊,那个绊了人贩子一脚的人也是元宝的贵人,而且他是个大人,能走到府城说明有几分本事,比起鱼娘的干姐姐,干爹这一层身份要亲近多了。
石贵感激道:“李兄弟,多亏你点醒我了。”
李仲海又趁机说道:“昨夜冒然住进石兄弟家已经叨扰了,所以我们想趁现在天色还早,去府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石贵道:“怎么突然要走了?就算鱼娘做不了我的女儿,你们对元宝还有救命之恩在,这是我和夫人的一番心意,你们安心在此住下,不会有事的。”
李仲海笑道:“石兄弟,我们一行人太多,借住一两天还说的过去,要是长久住下去,就太不妥当了。”
石贵见劝不动,拿出块木牌,递给李仲海,“你拿着这块木牌,去城东找一个叫刘大麻子的人,他对府城最熟,哪里有好院子他一清二楚,拿着这块木牌去,说明是熟人,不会坑你们的。”
李仲海接过木牌,有了木牌他们能少走好多弯路,“多谢你了石兄弟,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再来拜访你。”
44.
拔草
李家人收拾好了行李,推着板车出……
李家人收拾好了行李,
推着板车出了石家后门。
李大成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笑道:“还是推着板车、穿着破衣服更符合咱们灾民的身份,在石家被人叫老太爷,
我还真不习惯。”
刘氏嘟囔着:“有什么不习惯的,我看你睡得比谁都香。”
李大成哈哈大笑,“伯山,听见你娘说的没有,
以后我能不能睡在雕花大床上,就靠你们三兄弟了。”
从石家出来,
没有了那么多拘束,
李伯山说话也轻快了几分,
“爹,你放心吧,以后我们兄弟一定让你过足老太爷的瘾。”
李叔河道:“是啊爹,
就算大哥二哥不行,还有我呢。”
李大成指着李叔河道:“你们两个都看看,别最后连叔河都比不上。”
李伯山和李仲海知道李大成说的都是玩笑话,也没放在心上。
刘大舅的杀猪刀放在了板车上,府城再乱也有衙役巡逻,要是拎着杀猪刀乱晃悠,
指不定就被他们给抓走了。
刘大舅拍了拍刘安的脑袋,“我就不指望你爹他们几个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当一天老太爷过过瘾。”
刘安捂着脑袋嘿嘿笑,“马上马上,爷爷我以后开十家杀猪铺,挣了大钱,无论爷爷你去哪,
都能被叫一声老太爷。”
刘大舅又一巴掌打到刘安的脑袋上,“没出息,光想着杀猪铺,看来靠你们是不行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城东,李仲海拿着木牌去找刘大麻子,鱼娘无聊,踢着脚底下的小石子玩。
突然她想到了那个靠在墙角的小乞丐,也不知道喂了她一口水后,小乞丐现在怎么样了?
鱼娘又想到元宝,果然人与人的命不同,三牛与元宝差不多大,一个是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小少爷,一个是灰头土脸的逃难灾民。
鱼娘看了一眼三牛,三牛正在挠头,鱼娘“扑哧”笑了,这还是个身上长虱子的灾民。
不多时,李仲海和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出来了,不用问,这人就是刘大麻子。
刘大麻子道:“你们想找个什么地方住?是短租还是长租?想住多大的?城东这一片我都熟。”
李大成道:“我们想租个两进小院,最好有水井和厨房,大概住个半个月。”
刘大麻子盘着手里的核桃,沉思片刻,“租半个月有点短了,其它条件都容易找。你们是准备离开府城吗?”
李大成道:“自然,我们打算过兰江到南方去。”
刘大麻子不解:“府城多好,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你们怎么还想着走。”
李大成道:“府城大,居不易啊。我们不过是穷苦百姓,想在府城定居太过艰难,不如拼一把,去南方搏个富贵。”
刘大麻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现在和石大哥搭上线了,也算有靠山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李大成笑道:“小老儿穷酸惯了,不敢去叨扰石家,还是想趁着腿脚能动,去南方谋个生路吧。”
刘大麻子带李大成他们看了几处院子,最终李大成选了一座两进小院,小院中有一棵大枣树,看着有些年头了,枣树下还有一个水井,井水还未干涸,打上来的水还算清澈。
半月租金不贵,不过四百文钱,付过钱后,鱼娘一行人推着板车拉着行李搬进了小院。
李仲海拿着李大成开的方子去了药铺,除了配虱子药,还要买一些雄黄,刚住进去要除除虫。
陈氏还让他带一些皂角回来,她还有一大堆衣服没洗。
刘氏听见了,又喊住李仲海,“你多买点皂角回来,咱们一大家子都要用。”
李仲海想了想,买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也带不了,于是又叫上李叔河一起去。
刘氏和刘大舅母他们收拾起了厨房。
李大成见二牛和大庆小庆无所事事,吩咐他们:“二牛,你去把院子里的杂草都拔了,兴许还能发现什么好东西。”
听到有好东西,二牛的眼睛亮了,二话不说就叫上大庆小庆,三人蹲在地上开始用力拔草。
野外的草都被灾民挖得干干净净,这院子里的草反倒无人问津。
二牛扒开一丛野草,拽着根茎使劲一拔,力道没收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庆小庆在一旁笑他,“二牛你太笨了。”
二牛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要打他们,突然看见了一个细长细长的东西钻了出来。
他吓得一哆嗦,“有蛇,爷爷有蛇啊!”
大庆小庆一看,也吓得哇哇乱叫。
刘大舅听到了,上前提起杀猪刀就把蛇剁成了两半。
“看你们几个这出息,不就是蛇吗?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还怕蛇?”
李大成哈哈大笑,“还是你们仨运道好,逮个蝗虫拔个草都能发现新东西,我看啊,在这一点上,十个鱼娘都比不上你们仨。”
45.
柴米油盐
剁头去皮洗净、加盐酒腌制,……
剁头去皮洗净、加盐酒腌制,
最后加水炖上半个时辰,一条足有三四尺长的菜花蛇就这样进了大家的肚子。
酒是随身携带的粮食酒,没有葱姜蒜,
这顿蛇肉羹总的来说并不太好吃。
鱼娘只尝了一小口,剩下的全给陈氏了。
因为是二牛和大庆小庆发现的这条蛇,所以他们分到了两块蛇肉。
鱼娘想起在下河镇时,自己钓的鱼最多,
最后也和二牛一般,分到了最多的肉。除了一顿香喷喷的煎小鱼,
她还因此得了一个名字。
一眨眼,
离开下河镇一个多月了,
再想起当初的日子,虽然多是苦涩,却不必像如今这般惶惶不可终日,
朝不保夕。
在粮食极其珍贵的灾荒年间,蛇肉对大家来说,是一顿不可多得的美味。除了鱼娘过不了心里的坎,只尝了一下,剩下的蛇肉被大家瓜分地干干净净。
吃完饭,李仲海拿出雄黄粉,
打算把墙角的里里外外都撒一遍。野外没有条件,现在住在院子里,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若不把院子整一遍,什么老鼠、蜈蚣、蚰蜒、蜘蛛爬的到处都是,除了多个睡的床,和露宿在外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院子虽然有杂草,但东西还算齐全。
有一口水井不说,
水井旁有打水的轱辘和桶,厨房里也有织好的土灶和锅。这些东西看起来零碎,缺一样都不行。
李大成道:“咱们还是承了石家的人情,这院子可比云安的好多了。”
李伯山也深有同感,云安的院子比这个小了一圈,里面连个灶都没有,还要他们自己和泥垒。
王氏和女眷们纷纷抱出了自家的衣服,准备好好洗一洗。
这些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破破烂烂的,有的里面还有虱子。
院子里没有晾衣绳,于是板车上用来绑东西的绳子正好可以用。
洗好衣服后,眼瞅着还是个大晴天,陈氏又想着把鱼娘的头发也给洗了。
小院里没多少柴火,仅有的要晚上做饭用。
陈氏不愿意让鱼娘用凉井水洗头,若是夏天还好,温度高头发干得快,过了中秋天气转凉,小孩子的身子骨还没长好,乍一见凉气,很容易生病。
于是她想了想,转身去找了王氏。
李伯山一家比李仲海一家多了一口人,王氏的衣服就洗的慢了些,现在才刚把衣服拧好准备晾出来。
陈氏笑盈盈帮王氏把衣服搭在绳子上,“大嫂,今天天气这么好,你要不要帮二丫洗个头?鱼娘的头发乱的梳都梳不开,我准备今天帮她好好洗洗。”
王氏想到二丫也好久没洗头,也有些心动,“那要不,让二丫和鱼娘一起洗?”
陈氏道:“行,那我去叫仲海去外面买点柴火,这大秋天的,用凉水洗头冻着二丫了怎么办?”
王氏迟疑了,“这,洗个头用柴火烧,娘会骂人的。”
陈氏心想,我又何尝不知,“大嫂,咱们自己出钱,娘骂一两句怎么了,又不会脱掉一层皮。”
王氏犹豫了片刻,终于答应了。
这边,鱼娘帮李大成研墨。
外出逃难路上,李大成除了金银和几套衣服外,只带了笔墨纸砚。
他把纸平铺在桌子上,沾了点墨,思虑片刻,开始写字。
李大成的字顶多算是工整,说不上多好,不过在鱼娘这个外行汉看起来,已经是大开眼界了。
她一边研墨,一边侧身看李大成写字,“肉、面、盐……”
李大成提笔皱眉思索。
鱼娘出声提醒道:“爷爷,还有菜,咱们还要带上菜。”
李大成道:“是该带上菜,没有菜也不行。不过咱们最好带腌菜或者干菜。”
原来李大成正在思索路上应该带哪些东西,他是两家人的主心骨,吃穿住行样样都要思虑周全,每到一个地方休整,他便要拿出纸笔,记下来哪些东西缺了,哪些还有富余,这样才好查漏补缺。
前几次上路,他们带的干菜不够,往往还没走到下一个城镇,干菜就已经吃完了。
本来李大成想着干菜只是给大家换换胃口,可有可无,于是少买了一些,结果大家路上都出现了肠胃不通之症,他随口和鱼娘提了一句,让鱼娘记得提醒他多买些干菜,果然,鱼娘是个脑子灵活的,这次就给他说了。
李大成把“菜”添上去,“好了,写完了吃食,再想想咱们还有哪些要添的?被褥和毛皮不用添了,还要带些常备的药。”
鱼娘想了想:“金疮药、蒙汗药、雄黄粉。”
鱼娘说着说着笑了,“爷爷,咱们带的这些药怎么看着更像是要去打仗了?”
李大成也笑了,“可不嘛,逃荒就和打仗一样,战场上刀剑无眼,咱们逃荒路上有土匪有灾民,可不必打仗轻松。”
正在这时,陈氏敲了敲门,“爹,鱼娘在你这里吗?”
李大成道:“在我这,帮我磨墨呢。”
鱼娘把墨放下,打开了门,“娘,我在帮爷爷干活,可没有调皮。”
陈氏道:“你不是想洗头吗?我刚烧好的热水,快点去,待会儿水就凉了。”
又对李大成道:“爹,我带鱼娘去洗个头。”
李大成挥挥手,“去吧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鱼娘走出去带上门,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东西,她一把推开门,喊道:“爷爷,还有火折子也要带,你别忘了写。”
李大成打趣道:“小管家婆,我都知道了。”
陈氏坐在大枣树下帮鱼娘把头绳解开,又拿起梳子狠狠梳了几下。
枣树的叶子还未变黄,绿绿的叶子盖在头顶,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两人的身上。
红红的果子已经被主人家几乎摘尽,只有最高的地方还剩下几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