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把腿蜷起来,用腿支撑二丫的头,这才把手臂抽出来。
最初的紧张过去后,众人坐在乌漆麻黑的马车里开始有些无聊,又不能下车外面也是黑咕隆咚的,除了等着出城的百姓也没什么可看的,又加之车厢里都是一群小娃娃,
耐不住性子,抓耳挠腮想说几句闲话。
大庆半个身子都和二牛凑在一起,用自以为很小声但整个车厢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今晚的见闻。
不用想就知道,这次半夜离城对他们俩来说又是一次惊险刺激的事情。
李子晏怕二牛太闹腾惹陈夫人不快,于是轻拍了一下二牛,严肃道:“别说话了。”
二牛平日里就很怕李子晏这个大哥,闻言乖乖闭上了嘴,像个鹌鹑蛋似的蹲在角落里。
大庆也低着头灰溜溜坐直了身子,不敢再说一句闲话,他偷偷扭过头,看了二牛一眼,俩人黑暗中对视,又“嘿嘿”笑了。
元宝也没睡,他本来就是个闹腾的孩子,只有好吃的糕点才会让他安静下来,
元宝素日里被陈夫人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很少见到这么多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兴奋地在陈夫人怀里扭来扭去。
马车厢外,石贵站在一旁,和小五等人时不时望向城内,等待着王大人的到来。
城内的百姓多汇聚于此,个个焦急万分,唯恐灾民冲过来了。
士兵把手在城门口,手持利器不让百姓出去。
百姓一时间畏惧官府的威严,没人敢硬闯,只敢嚷嚷着:“到底什么时候能让出城?灾民打过来我们就完了。”
“是啊,快让我们出去啊,不让我们出去可怎么办?”
府城的百姓大多拖家带口,恨不得把所有的家伙什都带上,小一点的有独轮车、板车,大一点的有骡车驴车马车,甚至还有牛车。
本朝百姓多用牛耕地,平日里耕地的老黄牛甚少有拉车的机会,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牛车上也堆了满当当的东西,老黄牛被套上不合适的笼头,急躁地不时扬着蹄子。
这些百姓一看就没有逃难的经验,只想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却不知逃荒路上这些家具被褥笨重又碍事,卖也卖不上价,迟早要被丢弃在半路上。
百姓在城门口越聚越多,把整个城门口堵的水泄不通,比集市还要热闹。
人一多,大家的也变得越来越急躁,看守城门的士兵眼见就拦不住了。
就在这时,路尽头出现了一堆人马,前面几个士兵骑着马举着火把开道,中间是几辆宽敞的大马车,马车后面又是一队护卫的士兵,一看就知道马车中间坐的是贵人。
石贵等人眼前一亮,不再左顾右看,一直盯着马车来的方向。
不多时,马车就来到了城门口,开路的士兵厉声呵斥百姓让路,百姓敢怒不敢言,不情不愿往路两旁挤挤,留出来一条路供马车通过。
石贵借机挤过人群凑到马车旁,守卫的士兵板着脸,用长qiang对着石贵,“你是何人?”
石贵讨好笑道:“这位兄弟,我是王大人麾下的,这不来问候问候大人。”
马车内传来一道声音,“是石贵吗?”
石贵朗声道:“回大人话,正是小的。”
马车掀开一道缝,露出来王大人肥胖的脸,“好了,我都知道了,你跟在本官的后面出城。”
石贵忙感激涕零道:“谢大人恩典!”
有了王大人的话,石贵仿佛拿了一道令牌,忙不迭对小五等人道:“都听见王大人的话了吧?还不快跟在大人后面。”
小五等人赶着马车硬是挤进来王大人的护卫里面,“对不住了,这位兄弟,你看,这是王大人让我们跟在他后面的。”
士兵看了一眼石贵,让出了一个缝,众人连忙把马车赶紧去。
石贵笑着对众人道:“这可都是王大人的恩典,兄弟们,以后咱们要唯王大人马首是瞻。”
开路的士兵和守门的士兵对了令牌,守门士兵一挥手,城门这才缓缓开启。
王大人一路人在士兵的护送下率先出城,后面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咒骂道:“呸,狗官,迟早有你倒霉的时候。”
鱼娘坐在马车里,侧身撩开车窗帘,往外看去,只见乌压压的百姓还在后面等着,马车轻快地通过城门和吊桥,飞快地向前驶去。
城外星辰稀疏,冷冷清清,树木只剩枝干,地里也是光秃秃的。和进城时比起多了几分寂寥和空旷,除此之外城外景色并无二样。
鱼娘往后看,府城百姓像疯了一般从城门口涌出,百姓推搡拥挤,有不少人栽倒在了地上。
百姓哭喊声嘶力竭,只求着能赶紧出城求一线生路。
鱼娘看了一会儿,放下帘子,闭眼倚在车厢上,心里万般思绪,却最终只是沉默。
小孩子的身体熬不住,折腾了大半夜,虽然车厢里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鱼娘闭上眼不多时便睡着了。
马车外,石贵主动找李大成谈天说地,先是问了李家和刘家都是从哪里来府城逃难的,得知是自平宁来的后,石贵又问了平宁的风土人情,俩人从东扯到西,一直聊了半路。
直到天色将明,距离府城已有一大段距离,灾民即使占据了府城,一时半会也不会追上来后,队伍才停下来休整。
石贵打了个哈欠,“李大夫,你看我,拉着你说了一路话。”
李大成笑道:“是咱俩投缘,不然也聊不来。”
石贵走后,李叔河不解问道:“爹,你什么时候和石贵关系这么好了?”
李大成笑笑,拍拍李叔河的肩膀,“自己琢磨去吧。”
李大成毕竟上了年纪,经过一晚上的奔波,浑身都疲惫不堪,也不愿再绞尽脑汁思考石贵的动机。不管石贵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只要不伤害他们家的人,随他去吧。
而石贵心里盘算着,李大成一家从平宁走到府城,遇到了这么多波折,一大家子有老有少,还有个孕妇,居然都完好无损,足以证明他们有勇有谋。若是和他们一起搭伙往南方去,说不定会轻松许多。
60.
第
60
章
伤人之人
马和人都一样,
披星戴月跑了大半夜都疲惫不堪,有经验的士兵见马儿“呼哧呼哧”吐气,便知到歇息的时候了。
王大人见队伍停下来休整,
很是不满,他想起自己在府城做的事,深知灾民一旦追上来必定饶不了他,依他看,
最好是赶紧走,一刻不停地走,
走得离府城越远越好。
他可不愿像他的那些同仁,
一个个迂腐得要命,
说什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狗屁话,他好不容易积攒下万贯家财,
还没来得及享受个够,怎么能早早送命。
而且,王大人用肥厚的手掌拍了拍小妾细腻无骨的柔荑,心有余悸地想,他要是死了,他的娇娇可怎么活。
王大人掀开帘子,
外面灌进来一阵冷风,吓得娇妾躲到他怀里,泪眼蒙蒙道:“外面风太大了,人家害怕。”
王大人搂住自己的心肝宝贝,把帘子放下大半,只剩一条缝,轻声哄道:“不怕不怕,
老爷在这陪你。”
娇妾扭扭捏捏窝在王大人怀里,一只手抚摸着王大人的前襟,柔柔弱弱道:“我就知道大人最疼我了。”
王大人被哄得喜笑颜开,要不是记得掀帘子还有事要办,恨不得当场要和他的娇娇亲香亲香。
王大人轻轻喉咙,威严地说:“怎么停下来了?还不快走,后面的灾民要是追上来了本大人饶不了你们。”
一个士兵下马,跑到王大人车前,回禀道:“大人,马匹跑了大半夜早累的不行了,不能再跑了,必须要休息休息,不然剩下的路就没办法走了。”
王大人这才微微颔首,“嗯,本官知道了,休整一下后不可再拖延,必须立刻上路。”
说完立马落下了帘子,又合紧了门,扑到了小妾身上,“心肝,来,让老爷我疼疼你。”
士兵跪在车外,听到车内传来的声音,站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我呸,什么玩意儿。”
士兵回到前面的队伍里,对领队之人说道:“王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继续往前走,别停下来。”
领队的士兵回头看了一眼王大人的马车,沉声道:“先领着马儿去吃草,喂饱了马再说。”
而后又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先忍忍,他还有用,等到了遂牧郡把他交给将军,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
领队的士兵压低声音,“自有将军治他。”
士兵脸上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头儿,我决不会坏将军的事。”
领队的士兵又嘱咐道:“看好队伍里的兄弟,别让他们闹事,这队伍里除了王大人还有其余百姓,咱们尽量不生事端将王大人护送到遂牧郡。”
鱼娘在马车里睡了个昏天黑地,她醒来后重重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清醒点,谁能想到,她能在这样般恶劣的环境下睡得这么熟。
当初在下河镇,她以为一家人睡一间屋子已经够惨了,然而这一路上,她睡过野地,睡过板车,如今又和一群人挤在马车里睡,事实告诉鱼娘,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而人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也远超她的想象。
鱼娘还能睡在车里面,像李大成他们,一路上不停歇走了大半夜,身体已经疲惫至极,休息也只能随便找个野地坐下。
李叔河和柱子两人背靠背坐下,屁股刚沾地,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睡过去了。
李伯山也是快撑不住了,他强撑着困意,来到鱼娘他们的马车旁,小声问赶车的东生:“里面都睡了?”
东生转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厢内,“都睡了。”
李伯山道:“那就好,我先找个地方歇歇,有事你叫我。”
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到李大成身边坐下,含糊不清道:“爹,孩子们都睡了,我先眯会儿,待会你记得叫醒我。”
李大成站起来跺跺脚,众人都在地上睡得七歪八斜的,看来这一晚上大家都累的不轻,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李大成环顾一圈,这队伍里多的是不认识的人,好的坏的都摸不清底细,若是不管不顾就这样睡了,真出了事就麻烦了。
鱼娘弯腰站起来,小心翼翼把三牛放下,又伸出一只脚找落脚的地方,提起衣裳从马车里出来,跳下了马车。
天快亮了,月亮还挂在天边。兴许是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原本被灾民挖空的地里面又渐渐生了一些绿意。
鱼娘眼尖,一眼便看到远处有只色彩斑斓的大野鸡昂首挺胸走来走去。能从饥饿的灾民手中活下来,足以说明这只野鸡有多机灵。
她从脚下捡起个小石子,准备试试自己在野狗身上练出的准头,于是对准野鸡使劲一扔,结果没有砸到野鸡,砸到了一个人的头上。
一个士兵捂住头站起来,大喊道:“哪个龟孙子敢暗害你爷爷,我非把你的皮扒下来不可。”
他这一嗓子喊下去,野鸡受了惊吓,“扑棱扑棱”扇着翅膀飞远了。
鱼娘被吓了一跳,见李大成走过来忙解释道:“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打只野鸡,没想到会打到人。”
李大成牵住鱼娘的手,安慰道:“别怕,既然不是故意的,咱们过去解释一下便是。”
士兵满脸凶样,他这一嗓子也吵醒了身边的几个人。
他用凶狠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鱼娘和李大成,见他们俩穿的普普通通,
有的地方还打着补丁,身上无半分值钱的东西,不自觉带了几分轻蔑,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和王大人攀上关系混进来的。
他居高临下道:“就是你们打的我?行啊,你看你把我伤成这个样子,不赔一两银子说不过去吧?”
鱼娘被士兵的凶样震住了,又加之确实是她的错,于是道:“是我不小心扔石子打到了你的头,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说完头脑一热,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居然给士兵弯腰鞠了一躬。
鞠完躬她才反应过来,古代道歉不是行的这个礼,鱼娘的脸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电视剧害人不浅。
好在在场的人都没注意到鱼娘的小错误,或者说其他人关注的根本不是鱼娘道歉赔礼的问题,而是如何赔钱。
另一个满嘴黄牙的士兵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打圆场:“赵六,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你皮糙肉厚的,就这一下子也没受什么伤,我看就算了吧。”
赵六想狠狠敲诈一笔钱,不依不饶道:“王老三,就你最喜欢大发善心,不行,必须赔钱。”
赵六的大嗓门吵醒了石贵和李伯山,石贵了解完情况,混不吝道:“不就是砸了你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不依不饶。”
石贵搭着赵六的肩,把他拉到僻静处说道:“赵兄弟,和气生财,咱们都是给王大人办事,要是闹起来让王大人见笑了可就不好了。”
赵六看着石贵,石贵挑眉笑着和赵六对视,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领队的士兵看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赵六想到不能在路上闹事,而石贵看着也不是个善茬,只能硬生生咽下了这一口恶气。
他一把把石贵的胳膊拉下来,走过去恶狠狠瞪了一眼鱼娘,“你给我等着,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鱼娘被赵六的话一激,初时伤人的歉意褪去,反倒是冷静下来了,这人面对一个小孩子都如此得理不饶人,可不像是个善茬。
鱼娘暗暗提起了心,一是告诫自己下次不可这么鲁莽,二是要提防这个赵六,万一他暗中使绊子就不妙了。
李大成牵着鱼娘往回走,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在他看来,小孩子天性都爱玩闹,即使鱼娘聪慧老成,也会有一些活泼的举止,知错能改就好。
鱼娘被那个凶狠的士兵吓得不轻,李大成暗中琢磨,找机会要开解开解她,这孩子本就心思通透,万一被吓坏了可就不妙了。
李伯山走在他们俩旁边,一言不发,等鱼娘又上了马车,他拉过李大成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咬牙切齿道:“爹,那个赵六,是伤了大牛的人。”
李大成惊讶地望了一眼赵六,又问李伯山:“你怎么知道是他?”
李伯山道:“爹,那一天我们几个人躲在破庙外的淤泥里,听到了两个士兵谈话,这才知道后面还有人要来征兵征粮。
那两个说话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打圆场的王老三,他亲口说在客栈捅了大牛一刀的人就叫赵六。”
回想起李子晏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样子,李伯山心里就燃起一股澎湃的怒火,恨不得把赵六给千刀万剐。
李大成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仇人,他告诫李伯山:“千万不能让这个赵六见到大牛,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对咱们暗中下黑手。”
李伯山点点头:“爹,我这就去车上把大牛叫醒告诉他小心一点。”
李大成不担心李子晏,这孩子沉稳,知道了赵六的身份,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他又叫住了李伯山,叮嘱李伯山:“还有你,也要避开赵六和王老三,你当初和大牛在一起,现在他们一时之间没认出你,但也不能保证以后都认不出来。”
等李伯山走后,李大成站在原地皱眉想了一会儿,按照伯山的说法,赵六和王老三本应该去北边峦安郡平定叛乱,又为何会跑到这濯阳郡府城来?
李大成思绪一团乱麻,峦安离京城更近,莫非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61.
第
61
章
想不出标题了
等马儿歇够后,
王大人迫不及待吩咐队伍赶紧走,士兵们合计了一番,觉得此地是荒郊野外,
不宜久留,最好是再往前走找到一个可以投宿歇脚的地方。
队伍再次上路,没有了出城的紧迫,众人心里绷紧的弦也松了几分,
没有了在府城时的焦躁紧张,甚至有人还会说笑。
李家人和刘家人为了方便走路,
舍弃了从平宁一路陪伴着他们的板车,
只带了少许衣物和路上所需的食物轻装上路。
这一路从府城出来,
马车在前面走,没车坐的人在后面跟,走了大半夜才停下来歇一次脚,
再次上路大家心里的那股急切劲散了,都有些疲惫不堪。
也幸亏走路的都是大人,小孩都在马车上坐着,不然光这一夜的奔波就足以把人折腾得不清。
马儿吃了草料,人却一口饭也没吃,全都趁休息的空睡觉去了。又上路后,
肚子里都空空如也。好在大家都不缺吃的,又有官兵在外面,足以震慑灾民,于是大家边走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