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陆承风云挽 本章:第34章

    静得几乎只能听见风声,

    雨声,还有微弱的呼吸。

    吊瓶滴落,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响。

    陆承风侧着脸陷在枕头间,黑发散乱遮住眉骨,唇色淡得近乎透明,脸孔被投下一片阴影。

    说不出什么感受。

    只是相比起他从前的凌厉,尖锐,这个时候的他,

    竟然会显得柔和许多。

    她突然想起那天去孕检,她从楼里出来,看见他和司机抽烟。

    淋着斜斜的雨,

    发梢也是这样湿漉漉地垂在眼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么多类似的和他相处的画面,

    她印象最深刻的,

    竟然会是这一幕。

    他左手还挂着水,纱布从锁骨缠到腰际,

    云挽紧抿唇,看见右肩缠着的纱布渗出血迹,斑斑驳驳。

    她倒是没害怕,也没像寻常人那样捂住唇。只是下唇被咬得发白,喉间涌上些难以言喻的涩意。

    司机站了好几分钟,约莫是担心她着急,试探着起了个话头:“先生是出的车祸。”

    云挽一声也没有吭。

    司机蹙了蹙眉,继续道:“是从外面回来,快要回别墅,那条道原本是通往别墅的单行道,只是不知怎么,路上会有车迎面开过来。”

    “晚上又黑,林荫道能见度不好,没及时躲避……”

    “先生是自己开的车吗?”她忽然垂眼轻声,“还是?”

    司机立刻意识到什么,眉眼一拧:“不会,当时开车的是东仔。”

    云挽张了张唇,最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接受了这个答案。

    东仔毕竟是钟叔的儿子,陆承风私底下非常器重的人,想来应该也不会做背叛他的事。

    云挽说:“那可否请您告诉我,先生最近究竟是得罪了谁,为什么总是接二连三出意外?”

    钟叔本意大概是不想说,云挽看见他抿了抿嘴,神情有些犹豫。

    “这也不能说吗。”

    钟叔垂手立在阴影里,喉结滚动数次才嗫嚅道:“是因为凌晨三点,先生从码头......”

    “钟叔。”病床上突然传来沙哑的呵止,陆承风不知何时睁了眼,漆黑的瞳孔里天光沉沉浮浮,像被海潮淹没的礁石。

    云挽慌忙转过头,眼泪砸在消毒单上,晕开一小片深灰痕迹。

    她对上双漆黑的眼瞳。

    看见他,立刻把要追问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觉得眼眶都潸然一层,有些慌张握住他的手:“你醒了?”

    陆承风安静看了她片刻。

    或许是才醒转的缘故,他淡色的唇微微翕动,眼瞳比之从前,深色散了些,却多添几分空荡和茫然,看上去憔悴很多。

    然而下一秒,看清她脸孔,陆承风立时狠狠皱起眉。

    他拼着一股力道坐起来,肩上的伤又让他不得不跌回去:“谁让她来的?”

    昏沉的天光投进屋内,在他脸上分出或明或暗、模糊的轮廓,他掌心还攥着她手腕。

    他昏迷时,她握住,他并没有抗拒,反倒是下意识死死扣住。

    这回醒了,用的力道就太大了。

    “谁让你惊动她的?”嗓音透着醒转后的低哑,那声呵斥惊得云挽猛然抬头,泪珠还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陆承风扯动输液管,看着像是想下床,然而肩膀传来撕裂般疼痛。

    他靠着床沿,侧过身,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血丝顺着纱布的缝隙蜿蜒。

    云挽心口一涩,有点不安地又喊了声他名字。

    他没应,视线仍然盯着司机。

    钟叔垂眼,再次退到阴影里,闷声不响的,西装有了褶皱,显得他整个人苍老许多。

    陆承风没再问了,闭了闭眼:“你先出去。”

    钟叔微愣:“那东仔?”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他疲惫揉了揉眉心,“他病房应该安排在楼上,你去看他吧。”

    钟叔微微鞠躬退出去,金属门栓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响。

    窗外的树被大风卷着扑在玻璃上,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啪啪声。

    房间再次寂静。

    云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他模样像是生气,她就有点害怕。

    她忽然就觉得,可能陆承风并不想她出现在这里。哪怕她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听说他受伤,想过来看看他。

    “那是木棉。”

    她一怔,愣愣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他低着声音解释:“花期是春天的,它旁边那棵是刺桐,也是春天开,现在看不到花了。”

    他抿唇:“我在这边的院子有栽,你想看,明年春天可以来这边住。”

    云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说是好像又不对,不是也不对。

    只好睁着茶色的眼瞳,紧张地攥紧手心:“嗯。”

    他视线缓慢地从窗外移来。

    望她片刻,突然扯住她手腕,她手冰凉贴着他掌心,他掌心却是滚烫的:“过来。”他拇指抹过她眼尾时,带着薄茧的粗粝,“没见过血吗,怕什么。”

    她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云挽想起来,他们结婚第一年,他每每喝醉酒靠着沙发边,半倒在地毯上,有时候喝得太急,甚至会胃痉挛出血。

    她摸出电话拨给医院,满眼焦急,他就在旁边很安静看。

    他好像都没有她急,那时候他弯了弯唇,也是这样满不在乎地笑。

    陆承风不让惊动救护车,只说喊司机过来送,云挽把他扶上车,跟着坐进去,他失去力气,倚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抚着她颈侧,他深邃的眼睛看她,低低说:“怕什么。”

    她有点手足无措到想哭,讲不出话。

    他笑了声:“别怕。”

    和今天如出一辙。

    当时窗外光线,也是这样惨白地照在他肩胛上。

    病房里只有偶尔的抽噎,云挽都有点不是很想跟他讲了。

    她觉得他明明知道,这么问,故意的。

    “不说话?”他攥着她手腕晃了晃,又按在床铺上,“真不说。”

    她别过眼,闭紧唇。

    陆承风突然扣住她后颈,将人紧紧按在肩窝,血腥气混着那阵油墨香冲进鼻腔。

    “你别动!”

    云挽真是被他弄怕了,慌忙按住他胸膛,然而又怕伤到他哪里,又不敢碰。

    最后被半搂半抱坐到怀里了,她隔着病号服,摸到绷带下,温热结实的肌肉猛地抽搐。

    “那你说哭什么,讲了没有事了。”他嘴唇擦着她头发,尾音蔓延消失在发间,掌心却贴着腰线滑到她微隆的小腹,“哭得不难受吗,孩子不闹你?”

    他故意这么问,有点哄人的意思。

    然而云挽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转不过弯,就是想和他对着干。

    她泪又掉了两滴,忍不住抬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他干脆扣住她后颈吻上来,唇被堵住,血腥气混着泪水的咸涩在唇齿间蔓延。

    他吻得凶残又狠厉,满是窒息的感觉,云挽尝到他舌尖残留的药苦,还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他从前从不会有药苦,唇齿很干净,没有喝过酒,就只会有一点红茶香,金骏眉这种茶很浓烈,他喝却正好。

    那种醇厚的香气,逐渐弥散,侵占她脑袋,云挽思考不了,几乎溺毙在他的气息里。

    他一边加深这个吻,睁开眼,抱着她稍微侧过身,另只手伸向床头柜。

    他本来就有伤,这个姿势怎么看都让人心惊胆颤,云挽心一跳,出声道:“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陆承风咬了下她唇:“陆太太,你接吻也不专心吗。”

    她噤了声。

    陆承风把东西拿到眼前,看着像是个锦带,只是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圆的一圈,锦带绣着的花纹倒是精致讲究。

    细细打量,像是绣着“开元寺”三个字,应该是哪个寺庙名字。

    她对这边全然陌生,不了解,因此也安静地没做声。

    锦带抽绳打开,里面露出只玉镯,翡翠碧色,镯子水头特别好,只是颜色没翡翠那样深邃。

    她看得呆了呆,他也没说话,眸光沉静清晰地落在她眼中,就像是已经表达了一切。

    云挽心跳蓦地漏跳一拍。

    “不好看吗,给你的。”

    她讷讷地嘟哝:“好看,好看。”

    说完就觉得很懊恼,感觉又被不动声色带偏了,云挽快速别过脸,不愿再看他。身前裹缠着纱布的精壮胸膛,转瞬就传来一声闷闷的笑:“好看怎么不敢看。”

    她耳根通红,小声嗫嚅:“你说看什么啊。”究竟是看镯子,还是看他。

    他在讲什么呢。

    “当然是镯子。”他凑近,未语先笑三分,“陆太太不妨说说,你想看什么?”

    云挽彻底连最后一点泪意都没有了。

    板着小脸,特别想捶死他。

    未及开口,病房门被轻叩三声。

    陆承风正想抱她在怀里,动作一顿:“进。”

    门打开,穆丝遥抱着文件立在逆光里。

    “陆总,东西我给您……”

    话说到一半,抬眼看见云挽,她微愣,不过半秒后就恢复自如,唇畔展开一道明媚笑意:“夫人。”

    香槟色套装,掐出极其曼妙的腰线。

    她戴着珍珠耳钉,黑色长卷发斜斜披在右肩,她也习惯性向右侧垂头。

    随着颔首动作,露出截修长白腻的脖颈,打磨圆润的珍珠,在昏暗中也泛起冷光。

    “我不知道夫人也在。”穆丝遥笑了笑,转身关门,浓烈的香水味在病房里蔓延。

    云挽对这类没有多少研究,也就大致能闻出香味,知道是什么香材。

    具体到香水牌子,她闻不出来,只觉得熟悉。

    陆承风皱了皱眉:“什么事?”

    “这次的车祸,这是警方提供的调查结果。”穆丝遥将一份文件递过去,云挽看到上面标着警局名称,“说是,您要是能起身,去那边做一下调……”

    陆承风突然随手摔掉文件,纸张飞到穆丝遥脚边:“不去。”

    “可是不去。”她顿了顿,轻声提醒,“之前码头,您和……”

    陆承风抬眸。

    她闭上嘴。

    片刻后。

    云挽看见他拧了拧眉心,朝向她:“你出去等一会,嗯?”

    那就是要说公司的事了,云挽向来大事上挺拎得清的,尽管还是担心他伤口,可是也没争,只说:“嗯,我去外面转一圈,一会回来。”

    他淡淡嗯。

    云挽回身,穆丝遥朝她笑了笑,温声说:“夫人慢走。”

    她一怔,也点了个头,慢慢关上门退出去了。

    *

    洗手台哗啦啦流着水,云挽将手包搁在一边,拿过纸,仔细擦拭手指。

    颊边几缕头发掉出来,镜面映出她身影。

    轻薄的杏色长裙,宽松的版型,只是腰间她拿系绳松松挽了,褶皱叠出阴影,也看不太出来微微隆起的肚子。

    眼尾还是红的,没退干净,云挽看了看,接着重新拿纸沾水,把眼睛也擦了擦。

    她按上眼尾,才发现手指在发抖,云挽怔了几秒,努力压下心里的不适。

    她是没想过,他秘书竟然也在泉城,按照道理,她的确应该跟着陆承风走,做老板的无论去哪里,身边总不能不带助理和秘书。

    只是,在她认知中。

    那么多天朝夕相处,润州陆家旧宅的别墅,他陪她过了段没人打扰的日子,她靠近家,心里又很踏实。

    以至于云挽都快忘了,现在这样,可能才是真实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明明他秘书哪里都正常,看见她有礼,对待陆承风也像是公事公办,然而或许是错觉,她总觉得心里头,隐隐掺杂着些丝丝缕缕的不舒服。

    云挽唇边笑意敛去,耳边廊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一层薄雾虚浮地飘散。

    温水冲过青玉镯,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雪松香。

    “泉州人说玉养人,你戴的玉,很衬你。”

    低沉的男声裹着雪松香漫过来。

    云挽微愣,抬眸。

    沾了些水珠的镜子里,栾琛倚在灰白的砖墙上,正若有似无笑着望她。

    指间夹着烟盒,银质的。

    她视线转过来,他把烟盒塞进西装内袋:“怎么,看到我,惊讶?”

    又是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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