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
陈蝉衣:
陈蝉衣:
云挽一怔,想起来她确实叫陈蝉衣帮忙,只是她最近也为陆承风的事忧心,睡不好觉,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云挽:
陈蝉衣:
她放下手机,半边侧脸埋在被子里,心里有些恍然不安,陆承风还在睡,侧身从背后抱着她。
估计是真的累了,他眉峰紧紧蹙起,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即使睡着,沉着的眉宇间,依然有着掩不住的疲惫。
云挽对着他睡颜静静看了会,指尖抚了抚他眉心,又到眼尾,想到他那么久不回家,难免生气,又有点心疼。
最后她试探着凑过去,温柔地舔了舔他唇。
陆承风唇色很浅,也薄,总是透着股子冷意,她舔了两下,唇色渐红,倒是显得不那么冷峻了。
她退出去,没想正好对上他眼睛。
陆承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不声不响地注视她。
云挽脸一红,陡然有种被抓包的羞愧。
她往后缩了缩,小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他靠过来。
闭上眼,只是轻轻贴住她额头:“好像温度降下去点了。”
她才明白是说发烧的事,紧张地嗯一声。
他复又撩起眼皮,宛然轻笑:“你做坏事呢?”
她不知道怎么接。
确实好像是做坏事,只是她情不自禁罢了,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贴近,可这话又不好和他说。
她垂头:“不是……”
陆承风却挨过来,嘴唇碰上她眼睛:“现在不亲了?”
那双茶色的瞳湿漉漉:“啊?”
他干脆不再说,阴影里身影逼近,掌心托着她后脑堵住了嘴唇,那股身上寡淡的墨香很干净,味道令人安心。
她就像是被抽走魂,被动地承受他的啃食,舔吻,湿淋淋温热的痕迹,一路从唇角蔓延到锁骨:“陆太太。”
她急促地喘一声,半边被子罩在头顶。寂静的黑暗里,所有呼吸,交错的亲吻,都变得黏糊朦胧,而又异常潮湿:“想不想我?”
她小声说想,他好像很喜欢问这种问题。
他闷笑,旋即说:“我也很想。”指尖插进发里,他拨弄着,像是漫不经心,“很想你,想你在这边睡觉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东仔说你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我很想早点回来,但是没办法回来。”
他眼瞳幽暗,埋着层很深刻的情绪,只是令人探究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云挽蓦地心里泛酸,隐约惹起阵委屈。
然而比较起来,他那边的事确实更重要,人进去了,他总不能不捞出来。
谈何容易,北边的圈子不缺钱,更不缺权,凭谁在商界名头叫得响,还是正当年,都是外地佬。圈子里整谁,都是北城圈子的事,要捞,也得周书彦这种皇城根底下的,亲自来捞。
能被一个离沪来京的区区生意人捞走,那才是天大笑话。
要抬不起头的。
因而那边一直不肯松口。
他耽搁许久。
云挽捧着他的脸,指端勾勒:“后来是怎么放出来的?”
他眼睛一暗:“他挺厉害,闷声不响,有个国家项目他竟然在里面,谁敢扣他?研究所后来亲自接人,市局里的有一批也受处分了。”
云挽点点头。
李潇性格确实是这样,高中时候,就和身边人天差地别。
他不太爱说话。
很闷,像截木头。他眉眼也分外平静,气质沉着,和陆承风的俊美疏狂相比,他更加平淡,温和,和他名字非常像,是潇潇的水。
迷蒙,而带着凉意。
他不打算说的事,能把所有人瞒死。
陆承风高中和他差得还挺远的,如今年岁渐长,两个人性格有些靠拢了。
他不打算起,也不让云挽起,云挽想到楼下院子里坐会,他也不让,非要在床上。
她拗不过他。
然而那样床帐遮蔽的环境,昏暗无比,就容易滋生情.欲,她肚子大了,面朝着就不方便。
陆承风掌根抵着她后肩,让她躺着侧过去,哄她:“乖,满满。”
气息骤然挨近。
云挽咬着唇,十指深深陷入被子。
*
她再醒来,陆承风不见了。
枕畔空荡荡,残存的体温也逐渐变冷。
云挽怔了怔,披上衣服下了床,她腿酸疼,身上也使不上力气,扶着墙壁走得慢吞吞。
楼下依稀传来说话声,是两个人,女人声音宽和从容,男人冰冷。
她向下看。
袁姿那天穿了件很温柔的上衫,是驼色的,她年纪也有四十了,却仍然风韵犹存,面容光鲜,比三十岁的女人还滋润夺目。
云挽没想过她竟然会登门,自从知道了袁姿和他母亲的事,云挽小心翼翼,再也没敢提过袁姿。
现在她居然自己送上门。
无异于把陆承风的雷区彻底踩爆,他外套搭在肩膀,眉眼锋利无比,像匕首,视线也一寸寸地剜:“这是我母亲的房子,麻烦你出去。”
袁姿叹声气,眼尾若有轻愁:“你总这样。”她说得声音低碎,模样很哀婉,“我是愿意和你好好说话,好好相处的,可是你,总是对我这么大敌意。”
陆承风眉眼微垂。
“正松这段时间也歇下来了,你爸爸就说,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陆承风直截了当:“我没有兴致。”
袁姿低声:“就吃个饭而已。”
陆承风望她几息:“我不是很想和野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蹙眉:“我怕得病。”
袁姿脸色瞬间铁青。
不过很快稳下来,她眉眼一低:“正松好歹是你弟弟,你这样说话,他听了会难受的。”
“怎么袁姨。”他拖长停顿,忽地弯唇笑了笑,“十八岁上我家老爷子床的时候,没想过生下个孽种会难受吗?”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袁姿齐平:“袁姨,您都不心疼正松,怎么还要我心疼,我和他可隔着一层呢。”
“我母亲好歹也是陆家明媒正娶。你呢,我母亲走了多少年了,你进陆家的门了吗?”
袁姿嘴唇发抖:“承风!”
“袁姨自己都是私生女,照理不该怪你,可你偏去生一个私生子。”陆承风看她,“来我母亲这里,是觉得自己分外高贵吗?”
他不再掩饰,字字句句极尽羞辱。
连云挽都听得胆战心惊。
她见过他发怒的一面,暴躁的一面,他的冷漠他的含情,他许许多多的样子。
甚至他们争吵,他也说过不太好听的话。
可是却是头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恶意倘若濒临爆发,该是多么恐怖。
哪怕只露出一个角,也足够叫人心惊。
可袁姿毕竟能跟在陆益年身边这么多年。
照陆益年刻薄寡恩的脾性,她长盛不衰,连陆承风的母亲都走在她前面。
怎么可能真的和表面一样,柔善可欺。
她轻抬手背,擦了擦眼尾的湿意,低声下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容不下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恪守本分,并不去打扰你。”
她话音一转:“正松确实有错,你母亲走后,留下的港口和造船厂,连带着海湾大大小小的事务,原本是应该交到你手上的。”
“只是益年说你小时候不长在闽南,不懂这些,你手上也有……别的工作要做。他是看正松年轻,想让他多历练,才把港□□到他手上,你别和弟弟计较,好吗?”
陆承风眼眸骤然冰冷,含着猩红,阴狠,暴怒的眼底满是袁姿泪眼婆娑的样子。
他压着火气,紧咬后槽牙,一动未动。
袁姿拭干最后一滴泪。
语气已经重回温柔:“家宴我请了很地道的江南厨师,听说从前在江南会所做过。为你请的,你来,我和正松等你。”
她别过眼,轻轻转身出门。
庭院里,那道身影愈走愈远。
云挽在楼上看得发怔,直到此时,她才明白陆益年身边的人,究竟是怎样的狠角色,三言两语,兵不血刃。
难怪那时候瞿婶提起她,都是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她下了楼。
东仔说:“先生,真去啊?”
他嗯,骨节分明的手指揉着眉心,看到云挽下楼:“想吃点什么?”
云挽就说想吃粥。
陆承风陪她用了碗粥,又盯着她吃了点菜,把药喝下去,没提刚才的事。
“过两天陪我出去趟。”
云挽放下碗,碗底还有些药渣,挺苦的,她通常喝不干净,陆承风皱着眉,替她擦唇:“喝不完就不喝了,剩一点没事的。”
修长粗粝的指腹扫过嘴唇,云挽说:“去哪?”
“周书彦叔叔那里。”他说,“也算是渡了一劫,他请人做法事,去去晦气。”
那周书彦应该也过来了。
云挽难得和他出门,不管是去哪里,心里总还是高兴的,糯声说:“好。”
她和顺,温柔,心思细腻也单纯,其实像陆承风这样的人,只要想要,身边就不会缺女人。
可他真的疲于应付。
太累了。
他擦拭唇角的指尖一顿,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眉心。
*
周柏山递来的地址,是座道观。
平时过来的游客行人还挺多,闽南这边特别信这个,尤其逢黄道吉日,或是开年转运,这边人会起很早。
有的道馆灵,但在山里,开车过去也远,大概两三点就要准备。
他们并不嫌。
因为要去争“头香”。
闽商做生意也会敬香,打卦,请神,总之和很多地方不一样,和粤港倒是挺接近的。
难怪南北圈子互相瞧不上,闽佬阔,不是给钱,是撒钱,你让京圈撒钱看看?
钱是上半夜撒的,下半夜纪.检.委就来敲家里门。
但是京圈手里都有权。
那是谁也比不了的。
周书彦在京城的位置坐得四平八稳,过几年换届,他必定还往上升。
周柏山一是帮他去晦气。
二也是做法事,清小人。
鬼妖精怪,别挡着周家的道。
云挽没真见过做法事,以前上大学,做民俗的课题分析,同学的汇报里倒是看过。
然而和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
场面挺震撼的。
周书彦那天穿得低调,一身灰色,面容也很淡,身边跟着周柏山的人。
他在人堆里,不太露脸。
道馆也特意清了块场,专门留给周柏山。
那是云挽第一次,正经看见周柏山的脸。
没有雨帘和车窗阻挡,真真切切的,看见他的模样。
周柏山长相非常俊逸,却不清瘦,很魁梧。他和陆承风体型相仿,都不是薄肌,只是他气质淡然很多,年纪也大一些。
和梁西岭差不多。
他那天还是穿着件绸衫,眉眼很懒,然而脖子上却挂着枚玉牌。
他的面庞映上玉牌,隐约透出狠厉来。
一打眼,又觉得只是错觉。
道长穿着红袍,手持笏板,在场地走了两个步,不知道是阵法,还是什么。焚香烟雾袅袅,氛围神秘而沉肃。
周柏山同陆承风打过招呼,看向云挽。他眸暗了暗,唇畔噙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夫人,又见面了。”
云挽也向他问好,只是总觉得他目光很奇怪,就像是饶有兴味。
她也不知道他兴味在哪。
不好多问,索性别过眼,当做没看见。
倒是周柏山低声说:“前阵子,陆先生去我那里时,算了卦六爻。”他顿了顿,别有深意,“夫人知道卦象是什么吗?”
云挽不懂这个,但还是礼貌答:“是生意上的事吗?抱歉,我不是很了解他的事。”
周柏山笑而不言。
稍顿几息,他轻声说:“夫人的平安符还是要贴身收好。”
云挽微微一愣:“嗯,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