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不让他看孩子的，是真的碰巧不在。

    他一愣，又再次轻轻嗯了声。

    云挽抿唇：“之前是不想让你见宝宝，我怕他对你有了感情，你却最后会离开他，也是有点气你，觉得你以后总会和别人结婚，有自己的孩子，他在你眼里，可能就不算什么了。”

    他说：“我没这么想过。”

    她点点头：“可我当时就是那样想的，对不起。”

    他真的挺想看孩子的，从孩子刚出生，他就偷偷来看，后来怕惹她不高兴，就站到远点的地方看。

    其实他真的克制了很多。

    像他说的，他有在改了，只是没有事能够一蹴而就。

    陆承风没从前那么失望了，心里开始隐隐高兴起来。

    肯给他看孩子了，说明她真的愿意接纳他一点了。

    *

    不过后面他发现，他跟云挽中间，还夹着一个小屁孩，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七月末，下了场特大暴雨，空气里竟然带了类似秋的凉意。

    梁西岭事情办完了。

    他给云挽发消息：

    云挽：

    梁西岭：

    云挽红了红脸。

    她也没想到梁西岭问这个。

    云挽：

    梁西岭：

    还能是为什么，哪有妹夫跟大舅子住一块的。

    梁西岭：

    云挽害羞放下手机。

    陆承风这段时间恢复得很好，他跟她待在小窝里，没去公司，也处理了不少事。小绮没事，喻珊坐牢了，罪名定的故意伤害，在娱乐圈小小震荡了一阵。

    随着这件事发酵，陆续有不少被喻珊欺凌过的小演员出来发声，指证喻珊曾经施加的暴力行为，令人发指。

    这件事闹大了，她背后的靠台也怕闹太过，得罪人，于是不再护她。

    她彻底成了弃子。

    知道这件事的云挽，没说什么，照旧还是照顾陆承风，过自己的小日子。

    暴雨又持续了几天。

    有天下午，天色昏得发黄，他睡醒了，嗓子无比干哑，习惯性伸手去摸，也没有摸到床头的拐杖。

    陆承风抿了抿唇，正打算喊人。

    然而唇刚动，他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

    陆承风一时被噎到，双手死死抠着被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陆洵。

    颇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奶声奶气道：“叔叔，这个房间是我的。”

    “……”

    陆承风没讲话。

    小陆洵也不生气，他才豆丁点大，小手扒着床沿，才有床那么高，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像紫葡萄。

    他看陆承风不回答，又继续：“这个床也是我的，被单也是我的……叔叔，你盖的被子，你枕的枕头，都是宝宝的。”

    又眼巴巴看着陆承风脑袋旁边的公仔，是个小兔子：“小兔子也是宝宝的。”

    陆承风还是没讲话。

    直到小娃踮着脚，想努力往上爬。

    他才不动声色把他小手扒拉下去，正面朝上，仰躺回枕头里，闭上眼：“那不好意思了。”

    “……”

    “现在是我的了。”

    “……”

    小陆洵：嗯？

    第83章

    回家。

    云挽正在厨房择菜，

    梁西岭打了冷水，将肉浸在里面：“没吵架吧，重新和他相处，

    还顺利吗。”

    云挽垂眉：“我们都说开了，不会吵架了。”

    梁西岭点了个头。

    房间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声。

    云挽吓了一跳，

    刚回身就看见一团影子冲出来，抱着她的腿坐地上嚎：“麻麻！”

    “……”云挽擦干净手，把他抱起来，“怎么了宝宝，怎么哭了？”

    她看一眼门里，

    有些着急：“和里面叔叔闹不愉快了？”

    崽无心解释，

    只张大嘴巴嚎，表达委屈。

    主要是嚎给云挽看的，他平时可戏精了，像这种一般都是没事，就为了闹出点动静，让大人在意。

    云挽看他嚎。

    崽嚎了半天，连滴眼泪都没有，嚎不动了。

    “宝宝要下去。”

    云挽把他放到地上。

    崽不知道坚定了什么决心，

    哼哧哼哧又杀回去了，一关房门。

    两分钟后，他又嚎着推开门出来了。

    云挽：“……”

    如此这般反复好几次。

    云挽忍无可忍：“你别出来了，

    吃饭前麻烦在里面待着。”

    *

    房间里，

    两个人在对峙。

    陆洵盘腿抱着胳膊坐在地上，

    小身板挺得很直。

    陆承风拐杖在第三次交锋的时候，

    就被他儿呼哧带喘拖出门外了。

    他也动不了，只能勉强挪到地毯上，

    不声不响盯着他。

    是陆洵先开口：“叔叔你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

    “就说啊，你刚刚说得很来劲。”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陆承风开门见山：“我是你爸。”

    “……”

    “你也别在南京住了，回头过两天我就给你带沪去。”

    陆洵都跳起来了：“你诈骗啊！”

    他惊恐万分，踮起脚拧开门，噔噔噔跑到梁西岭腿边：“舅舅，人贩子，那里面有个人贩子啊舅舅，你快抓他！”

    “……”梁西岭额角青筋抽了抽，唇抿成一条直线，“没人贩子，家里哪来人贩子。”

    陆洵惊惧：“他说他是我爸！”

    “他真是你爸。”

    “？”

    他回头望望云挽，云挽也万分不好意思：“是啊。你不是一直说，要看看爸爸吗？”

    陆洵：“？？？”

    他是说了啊，但是，为什么和他想象中那么不一样？陆洵道心坍塌，无比崩溃地站在原地，过半晌，才小心翼翼试探：“真的？”

    他妈和他舅连连点头。

    “……”好吧，尽管和想象中有出入，可陆洵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他不死心，“我还以为妈妈你会和时朗叔叔在一起。”

    云挽也震惊了：“为什么？”

    “因为时朗叔叔人挺好的啊，又很温柔，很耐心，还会跟宝宝玩。”他掰着指头数优点，最后叹了口气，“里面那个叔叔，我都没见过，这么多年，他也不来看我。”

    他赌气瘪嘴：“不要他。”

    云挽一把捂住他唇：“不要这么说，爸爸听到会伤心的。”

    崽直呜呜。

    云挽说：“谁说爸爸没有来看过你，从你出生到现在，他一直有来看你，想照顾你。你刚出生那年，身体不好，发高烧，如果不是爸爸半夜抱着你送到医院，可能现在都没有你了。”

    “真的吗？”

    她温柔点头：“嗯。他一直很爱你呀。不然你以为，你每次去商场，妈妈不让你买的玩具你最后都能免费拿走，还有这些年，家里时不时寄来的东西，你爱吃的零食，爱喝的牛奶，都是谁送的？”

    “是爸爸呀。”

    崽低下了头。

    知道是一回事，一时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还小，不能懂其中的心酸苦楚，纠葛曲折，唯一能感受的，就是直观的爱，例如陪伴。

    毕竟陆承风在他生命中出现的频次，实在太少太少了。

    他在时，他还没有记忆，可等到长大，他又不在身边了。

    云挽看他还是闷闷不乐，自己一个人揪菜叶。抿抿唇，蹲过去轻声笑：“不过说到这里呢，妈妈也要和你道歉。宝宝这么多年没见到爸爸，也有妈妈的问题在。”

    “妈妈有什么问题。”他撅着嘴。

    云挽大方承认：“因为妈妈之前胆子很小啊，是胆小鬼，总担心和爸爸分开之后，再见面，尤其是再让宝宝和他见面，会对宝宝造成伤害啊。”

    崽有点没懂，懵懵看着她。

    “你看，你现在和妈妈相处那么久，要是有一天离开妈妈了，你会难过对不对？”

    陆洵抱住她：“我不要离开妈妈。”

    “是啊。”云挽揉揉他脑袋，“那你和爸爸有了感情，万一妈妈再和他分开，宝宝也一样会难受的。”

    “不会！”这会儿崽否认了，“我才不会呢。”

    “……”嘴硬，懒得说你。

    云挽不跟他温情脉脉了：“去喊你爸来吃饭，你也把你被子枕头抱出来，晚上你跟舅舅睡。”

    陆洵要崩溃了：“为什么！”

    她冷冰冰扔下一句：“不为什么，快点。”

    崽哇地一声哭了。

    *

    陆承风在梁家待了半个月，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发现他和他崽八字不合。

    八月荷风阵阵，天气很热，云挽给孩子收拾东西，为上幼儿园做准备了。

    陆洵不愿去，在家里大哭大闹。

    但是上学的事由不得他，云挽年初规划，打算找的是南京的幼儿园，只是那时候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变化，她要回沪了，幼儿园也要换地方。

    陆承风和她商量过婚礼的事。

    之前两个人都没有过婚礼，就连结婚戒指，都是婚后再补上的。他始终歉疚，想知道她的想法。

    云挽想的很简单。

    夜风习习，她刚洗完澡，正上了床，找药给他换。

    听他提起婚礼，她说：“要不不办了吧？”

    “为什么？”

    最大的原因是，她这算是复婚，要是大办也不太好。

    云挽说：“我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说过，好像我们这里有说法，复婚摆宴席很铺张，容易不吉利。”

    陆承风皱眉：“有这个说法？”

    她软软嗯了声，解开他衣扣：“到时候我们就在家里简单吃个饭，把本本领回来。”

    他垂眼，没说什么。

    胸前被划得惨不忍睹，敷了两个月药，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尽管还是能看见疤痕，却没有那么狰狞了。

    云挽有点开心：“再敷一个月，应该就能完全好啦。”

    陆承风自己也看了眼：“不留疤是不可能了，只能说会淡点，不显眼是最好。”

    云挽心里好笑：“肯定会留疤呀，不过不要紧，穿衣服看不出来。”

    “谁就不要紧了。”他捏她下巴，“很影响形象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