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逼。
女的呢年纪不大,正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老太太拐着十八个弯的亲戚,从前也是官家小姐,现在成了落魄千金,在贺家呆了好几年。
虽是寄人篱下,但季凡柔穿的却是一身时髦的洋装,手腕上戴着剔透的白玉镯子,模样甜美,此时红着眼眶,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
二人一进来才发现正堂有人,纷纷愣了愣。
贺雪风一身褐色军装,坐在包着锦缎面的民国风宽椅中,唇角浮现着淡淡笑意,懒洋洋地打量他们,黑眸光明正大装着看戏的意思,他身后还站着同样穿着军装的副官和兵,很是威武。
季凡柔好像对贺雪风很好奇,看了他许久,眼睛眨了眨:“舅舅,这位军长是谁啊。”
被弟弟看见自己和别的女人调情,还是当着名义上妻子的面,贺承嗣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摆出兄长的谱:
“回来了。”
他给季凡柔介绍:“这是贺雪风,你该叫二舅舅。”
贺承嗣有话和他这位弟弟说,季凡柔在这不合适,他使了个眼色,紧接着道:
“你先回去。”
季凡柔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听话的哦了一声。
她走后,闻玉书也起身,温声:“二爷舟车劳顿,今天又淋了雨,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加一道驱寒的热汤。”
贺承嗣没放心上地点了点头。
贺雪风瞧着闻玉书离开的背影,悠闲地将杯盖点在白瓷茶杯上,开口:“小嫂子这么贤惠,大哥好福气。”
贺承嗣皱了皱眉,以为他在故意恶心自己,一时冲动,冷笑着:“封建,保守,枯燥乏味,这样的人,怕是只有二弟才喜欢。”
杯盖“哒”地一声,完全合上,贺雪风脊背倚向后面,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他身后的副官和几个兵瞬间用冷冰冰的看死人的眼神盯着贺承嗣,仿佛只要他二弟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掏出枪,给他身上开几个洞,让他清醒清醒。
贺承嗣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闭上了嘴,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兄弟俩不知道在屋里谈了些什么,下人只看见没一会儿,大爷便气冲冲地出来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巡小爷来了话,说明儿个再回,今天便只有贺家这几口和闻玉书,季凡柔,在一个桌子吃饭。
贺雪风喝了一碗驱寒的热烫,吃了几口菜,忽略桌上这个几句,那个几句的挤兑,吃完了就下桌,气得老太太捂着心口嘟囔了半天混账。
他回到住的地方,下人正给他铺床,见他这么快回来还吓一跳,恭敬道。
“二爷,大奶奶说了,今儿个下雨,夜里寒,让小的给您换床厚被。”
贺雪风眉头挑了挑,心想他这男嫂子的确贤惠,等人走了,到躺床上一会,发现睡不着,贺家留给他的记忆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便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没想到一走就走到了他大哥住的院子,正好碰见那个什么拐了十八个弯的亲戚肚子疼,他大哥要沐浴,听见丫头嘀咕,便着急忙慌地扔下刚沐浴完的江南来的男嫂子离开了主院。
月色朦胧,主屋内点着灯火,闻玉书穿着身素净里衣。他刚洗完澡,头发都是湿的,黑发下一节雪白的颈子上滚下一滴水珠,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白皙肌肤,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似乎是听见他的脚步声,那双温柔的黑眸望过来,见到是他,惊讶片刻轻声:
“二爷。”
贺雪风脱了军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领口微敞,隐约能瞧着一片带着疤痕的胸膛,浅褐色军服裤包裹长腿,脚上踩着军靴,步伐闲适地走到闻玉书身旁,百思不得其解地打量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想,这江南来的和他们北方汉子就是不一样,在月光下清凌凌的,离得太近,他甚至能从自己这位水做的男嫂子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似笑非笑的问。
“小嫂子,你说你跟他,你图什么?”
温柔沉静的男人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下,随后又笑了笑,低声:
“可能,眼瞎了吧。”
继子恶劣的笑了笑:小妈,你好香啊(剧情)
闻玉书说的这句“眼瞎了”,也是原主心中所想,而原主正是因为看清了,对爱慕多年的人心寒,动了离婚的念头,才落得“生病亡故”的下场。
贺承嗣本来就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封建保守的人,他喜欢的正巧是女主那样的新派娇小姐。
女主以前是官家小姐,门第显赫,但随着朝廷倒台,她家也落了难,幸好贺老太太就喜欢这样见过大世面的贵女,后来她投奔到贺家,因为寄人篱下,“没安全感”,若近若离地勾着贺承嗣。
因为受过苦,她更害怕在这到处都枪林弹雨的乱世,贺家这个庇护所垮了,所以在原主有了想离婚的念头后惶惶不安,怕原主走了,会把贺家的绣娘也带走,便不着痕迹地提醒了贺承嗣几句。
而现在贺家危机已经过去好几年,贺承嗣本就想登报离婚,他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娶了原主两年已经够了,准备追求自己的爱情,可听见女主的提点,这才恍然醒悟,便狠了狠心,下药让原主身体越来越差,从而病故他乡。
贺雪没料到他会这么直言不讳,眸中带笑,他逼近几步,微微低下头,在闻玉书身上轻轻嗅了一下,果然闻到了幽幽的香味,这调情似的狎昵让闻玉书不适地皱了皱眉,后退半步。
贺雪风没动,散漫地掀开眼皮,野兽似的黑眸瞧着他,带着危险。
“大哥说你封建,保守,枯燥乏味,可我怎么觉着……嫂子生的这么招人呢。”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闻玉书敞开的衣领,那处肌肤在月光下细腻莹白,沁着光泽,雪白的颈子上精致的喉结象征着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他笑着呢喃。
“可惜了……大哥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如,嫂子跟我吧。”
夜深人静,主屋房门大开,男主人去哄自己的心上人,扔下男妻独守空房,而身强体壮的小叔子却出现在门口,嗅着男嫂子的体香,笑吟吟地和刚沐浴完,头发还有些湿的嫂子调情。
闻玉书神色没什么变化,他只穿了一套白色里衣,单薄的遮不住他腰细腿长的好身段儿,他清楚男主说这话只是寻自己开心,贺雪风瞧不起自己大哥,对他这位“嫂子”自然没什么尊重。
他没露出什么屈辱的表情,反而抬着头,用一双温柔干净的黑眸静静瞧着男人,叹了一口气,柔声:
“二爷,我知道你和大爷不和,不要寻我开心了。”
吴侬软语的绵软调子,让听惯了北方话的贺督军心脏麻了麻,他盯着闻玉书,没头没尾。
“再叫一声?”
闻玉书疑惑的瞧着他:“什么?”
他穿的单薄,领口湿着,一节雪白的颈子上喉结凸起,随着说话滚动,四下无人,他大哥也不在,“小嫂子”这么站在他面前,很禁忌。
贺雪风轻笑了一声,他直起身,黑眸弯弯,瞧着面带疑惑的男人,也学他好声好气道:
“小嫂子,你这声二爷叫的,二爷骨头都软了。”
温柔沉静的男人愣了愣,到底没受过这种调戏,何况调戏自己的男人还是丈夫的亲弟弟,他名义上的小叔子,耳根顿时就红了,眉眼也多了一些羞赧,他抿了抿红润的唇,想要严肃一点,可他就是说话这个调调儿,带着江南水乡的秀气和绵软,反而让贺雪风心里像被猫爪子抓了一爪子似的。
“你……,二爷,我说过,别再寻我开心了。天色不早,你回吧。”
贺大督军罕见的有些走神,终于明白认识的军阀怎么都爱听小曲儿了,他也爱听,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小嫂子会不会唱……不过调戏了对方一会儿,他心情好多了,语气温柔多情。
“行,那等我大哥什么时候不在,我再来找嫂子聊天。”
这话说的,倒是在和闻玉书约下次瞒着贺承嗣偷情的时间。
等贺雪风离开主院,“贤惠”的闻玉书才啧啧地嘀咕了一声老流氓,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进屋,顺便把门给锁上,至于贺承嗣?爱睡哪睡哪,他怎么知道对方还回来。
他进了里屋,盖着一床被子,抱着一床被子,闭上眼睛,没多久便舒舒服服睡着了。
等贺承嗣穿着睡衣从季凡柔那儿回来,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觉,一推门,没推开,他愣在原地半天,这才反应过来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尴尬又愤怒的敲了敲门,可里面的人就像睡死了一样。
闻玉书到底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虽然贺承嗣崇尚自由恋爱,但谁让季凡柔年纪小脸皮薄,为了她的名声,贺承嗣也得藏着心思,去看季凡柔的事也只有对方身边的小丫头知道,他敲了半天门,门没开,再敲下去估计就要把下人吵醒了,万一争辩起来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他再生气也没办法,只好去了书房睡,但书房里只有一床薄被,他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冻感冒了,不知道他弟弟正盖着男妻准备的厚被,这一晚上睡得十分舒服。
第二天一早。
北方天寒,下了雨,湿气重,贺承嗣冻了一个晚上,硬生生把自己冻病了,早上起来就一直咳嗽,他连脸都没洗,压着怒气地走到门口,还不等伸手敲门,房门便被屋里的人一把拉开。
收拾妥当闻玉书站在里面,他今天穿了一身绣着竹叶的白色长衫,昨天睡得很好,容光焕发,而在书房冻了一晚上的贺承嗣就要狼狈得多了,睡衣皱巴巴的,胡子拉碴,眼下也发青,一看就知道人渣昨个儿没睡好,闻玉书心里十分满意,惊讶地瞧着他,和往日一般无二的轻声细语。
“大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看你衣服也不换便急着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贺承嗣忍了一晚上的怒气被噎了回去,堵在心口,上不加下不去,到嘴边的责问也说不出口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身后的闻玉书神色放松,看着人渣的背影,哼笑。
……
吃过早饭,贺雪风去了军部,女主可能是觉得在贺承嗣这儿更容易见到他弟弟贺雪风,总往他这跑,闻玉书不耐烦和女主相处,就带着丫鬟,跑到后院看他的花。
贺家宅子很大,他在后院养了一片白百合,有的开了,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色的花苞,纯白的花瓣,昨天下了一场雨,这一片百合挂着水珠,一眼望去很漂亮,纯洁柔美。
他穿了一身绣着竹叶的白色长袍,盘扣上包着锦缎云纹,微垂着眸,纤细修长的手给琵琶调着音,旁边的石头桌子上放了一大捧百合花,跟着他的丫鬟是他从江南带来的,见闻玉书嫁过来这么久第一次把琵琶拿出来,便高兴道。
“少爷要唱曲儿吗?”
她跟着闻玉书好些年了,说话也随意,嘟嘟囔囔:“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听少爷给太太和老爷弹琵琶唱小曲,老爷和太太也夸少爷有一把好嗓子,到了贺家,就不见少爷把琵琶拿出来了。”
闻玉书调好了音,抬起头,冲着丫鬟笑了笑:“毕竟这在旁人眼里上不得台面,家里爹娘哄着我,我怎么样都好,贺家……”
丫鬟不怎么开心的哼哼。
男人无奈的瞧着她,柔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拿出来了?想听什么?”
丫鬟许久没听过少爷弹琵琶唱曲儿了,实在不好取舍,犹犹豫豫好久才选了最经典的声声慢,她们这些跟着少爷从南方过来的,几乎人人都会唱几句,只不过不如少爷好听罢了。
后院绿色花丛中盛开着一片柔美的百合,温柔的琵琶声轻轻响起,模样沉静秀气的男人一身月白色长衫,落坐在石椅上,抱着琵琶,轻唱着曲儿,时不时抬起眸,对着他唯一的观众弯了弯,水乡的温婉都在这一眼中,令人着迷。
旁边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杵着脸美滋滋地听着,心想少爷长得真好,便宜那离过一次婚,还有个儿子的贺大爷了。
琵琶声渐渐停下,最后一个调儿也落了下去,旁边的丫鬟听得脸蛋儿通红,刚要给少爷鼓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不紧不慢的掌声。
闻玉书顿了顿,抬眸看过去。
假山那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他看上去很年轻,个子也高,民国时期男士穿着考究,一丝不苟,有人喜欢长衫马褂中山装,有人偏爱新派的西服三件套,但走过来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衬衫,西服裤,领带也不系,甚至连领口都敞着,看上去随意潇洒,眉眼弯弯带着笑,是来有点坏的帅。
他好奇地打量着闻玉书:“哪个戏曲班子出来的,曲儿唱得真好。”
小丫鬟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下流胚子,挡在闻玉书面前,气鼓鼓的。
“说什么呢,我们少爷是贺家正儿八经的大奶奶。”
贺巡闻言眉梢一挑,呦了一声,更新奇了,将小丫鬟移到一边,随意倚着后面摆放百合的圆形石桌,一只手霸道的捏着闻玉书下颌,向上一抬。闻玉书被迫仰着头,眉心微蹙地抬眸瞧着他。贺巡琥珀色眼眸含着沁了蜜似的笑,在他这张脸上打了个转儿,语气轻飘飘的,呢喃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老东西的新娶的男老婆,说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小妈。”
他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一下,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比昨天晚上调戏嫂子的贺雪风还要恶劣,在小丫头惊恐的目光中,低下头,凑到男人雪白的颈间嗅了嗅,他喉咙里溢出一声散漫的哼笑,毫不在意对方是自己父亲的“男妻”,吊儿郎当的:
“小妈,你好香啊。”
小娘,你屁股露出来了(剧情)
丫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人称呼少爷小妈,那就是大爷的儿子,哪有儿子这么对继母的,被人瞧见她们少爷岂不是成了男狐狸精啦!她瞬间炸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你你你了半天:
“巡小爷,我家少爷好歹你是继母,你怎么能如此轻慢,你快放开我家少爷!”呸,臭流氓!
贺巡哼笑一声,他懒洋洋地倚着身后的石桌,一只大手捏着闻玉书下颌,只觉得手下肌肤触感微凉细腻,他垂眸打量着长了一副出色面容的男人,说话的腔调儿漫不经心:
“怎么,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姑娘家,我闻闻怎么了。”
说到这,又弯了弯眼,琥珀色眼眸盏着一汪蜜:“不过小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一身皮肉又白又嫩,曲儿唱的也好。”
小丫鬟气得脸通红,唇瓣哆嗦着,险些被他的狎昵气哭了。
闻玉书安安静静坐在石凳上,怀里斜抱着一把琵琶,他下颌落在继子燥热粗糙的手中,只得被迫仰起一张俏脸儿,倒是没有什么被继子调戏的愤怒和耻辱,只用一双黑润的眸瞧着他。
贺承嗣那人渣长得不差,他儿子更青出于蓝,贺巡相貌俊美,五官立体,沾了毒的琥珀色眼眸微弯,唇角戏谑地上扬,一只手玩世不恭地挑着他的下巴,目光肆意地落在他脸上,带着一股子坏劲儿。
贺巡他娘是贺承嗣第一任妻子,二人在贺承嗣留学前便结了婚,可等贺承嗣从国外留学回来,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打破封建社会婚姻陋习,追求自由民主,不顾家里的妻子和儿子,跟一些同样理念的女人走的很近,把辛苦操劳家里的妻子硬生生气生病,带着孩子和他离婚,就这样贺巡一直住在外家,和他二叔一样,看不上他爹贺承嗣。
闻玉书收敛了心思,处变不惊地偏开脸,躲开贺巡的手,他说起话来总是江南温柔绵软的调子,像是不会生气一般,好声好气:
“小爷既然叫我一声小娘,就该知道我还是你父亲的妻子,你的长辈,就算你再不待见我,也不要再做如此越矩的动作了。”
贺巡淡定地收回了手,那笑盈盈的眼神还落在他身上,像是有多么喜爱他似的:
“谁说我不喜欢小娘了,小娘生的这么招人疼,还有一把好嗓子,父亲喜欢,我自然也喜欢。”
他太肆意妄为,大逆不道了,旁边的丫鬟脸色惨白,险些要听得昏过去,她攥紧了帕子,冷汗津津紧张又忐忑的心想可千万别被人听见瞧见,可刚这么想,就听见一声男音忽然响起。
“贺巡,你干嘛呢。”
她吓得心脏一阵狂跳,回头一看,那穿着军装,军靴包裹着小腿,迈过门槛往这面走的男人不是贺家二爷,还能有谁。
贺巡闻声偏了偏头,见到来人,也不怕调戏继母被发现,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扬声:
“呦,二叔,好久不见了。”
他嬉皮笑脸,混不吝的说:“我这不是第一次见着小妈,想和他多亲近亲近么。”
他不待见自己亲爹,但和这位二叔关系还不错,性子也有些相似,恶劣,散漫。
要让丫鬟来说,都是臭流氓,下流胚子,离她家少爷远点!
贺雪风早就办完事回来了,只不过正巧撞见闻玉书要唱曲儿,便没出去打扰他的性质,万一他一出去,小嫂子不肯唱了怎么办?便在门后听着小嫂子弹着琵琶,用江南的调子唱了一首小曲。又欣赏了一番继子调戏小娘的画面,眼看着那边来了人,才不疾不徐地出来,给气氛古怪的二人遮掩点儿。
漆黑的军靴停下,他站在闻玉书面前,和侄子立在一旁,叔侄俩都是强势的人,个子也高,不自觉流露出的压迫力让人不适,闻玉书一袭白色长衫,坐在石椅上,微长的黑发柔软地垂在眉眼,长衫领口露出那一节颈子雪白,怀中抱着一把被爱惜的很好的琵琶,显得更好欺负了。
见他来了,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人,可又突然想起什么,两瓣唇重新合上,不肯再发出声音。
贺雪风看着这一幕,冷不丁的还有点遗憾,心想,自己怕是听不着那声“二爷”了。
他过来没多久,一名小厮便着急忙慌的从小路过来,瞧着这聚在一起的几个人,愣了愣,随后挨个儿低头问过好,看向闻玉书急道。
“大奶奶,瑞福祥的刘掌柜来了,说是那名给咱们旗袍代言的女星突然爽约,报社那边还改不了日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顶替那位女星的人选,刘掌柜急得不行,来问问您该怎么办。”
瑞福祥是贺家名下的成衣铺子,销售对象都是豪门贵妇,千金小姐,这两年洋装的势头很猛,像这种老字号的旗袍店虽然不至于萧条,但营业额也在年年减少。贺家大部分产业也都是闻玉书在管,他那个人渣丈夫就会在报纸上发表夸夸其谈的言论,没半点用处。
“你别急,我去看看。”
见小厮急得满脸是汗,他声音放轻,安慰了一句,把怀中的琵琶递给边上的丫鬟,起身和贺雪风贺巡告别。
“二爷,巡小爷,我这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贺巡随意地倚着石桌,长腿交叠,笑盈盈地歪了歪头:“好啊,小娘,待会儿见。”
他总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闻玉书没回他的话,垂着眼睫,跟在小厮和丫鬟后面往前走,路过一旁站着的贺雪风时,一直没说话男人忽然开了口,慢悠悠地轻声说了一句。
“……嫂子的小曲儿唱得真好。”
他脚步停顿一下,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丈夫做的混蛋事儿太多,小叔子和继子都看不上他,最后竟然是他这个当妻子的默默替丈夫受过了,怎么说呢,真刺激。
闻玉书美滋滋地感叹一声。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主桌坐满了人,只有贺承嗣和贺巡中间的位置是空的。
贺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不悦地皱着眉,冷哼一声:“来不来也不提前叫人过来说一声,让这一大家子等着他,果然是小门小户,没规没矩。”
季凡柔坐在老太太和贺承嗣中间,穿着打扮的像个富家千金,刚细声细气地喊上一句老夫人,准备在众人替闻玉书说几句话,以此来衬托自己的教养,就听贺雪风笑了一声。
“民国了,老太太,而且你贺家的门户,我瞧着也不大。”
贺老太太可被二儿子这句话气了个够呛,脸色难看的很,恨恨道:“什么我们贺家!你这逆子难道不姓贺,不是我生出来的!”
贺雪风没戴军帽,也没抹发胶,略长的发随意垂在眉骨下,悠闲地倚着柔软的靠背,大长腿交叠,闻言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贺巡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了会儿戏,便放下去,站起来:
“我去叫小娘。”
季凡柔心思动了动,也道:“巡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贺巡如今对自己那位男小娘正感兴趣,新鲜劲儿还没过呢,自然不愿意让人打扰,摆了摆手拒绝她,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他跟着丫鬟到了主屋,没让丫鬟叫人,自己过去,离得老远就听见一道男音迟疑道。
:“我毕竟是个男人,这样能行吗?”
紧接着一道豪爽的女音说:“哎呦我的大奶奶,您就听我的吧!为了这次宣传,我花了大价钱,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要不是实在来不及重新找人,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什么好人选了,我怎么敢让您穿这个。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绝不会让他们拍到您的脸,您只只需要拿着琵琶美美地坐在那儿,让他们给您拍上几张照片就成。”
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好。”
贺巡听见这两句对话,饶有兴趣地走了过去,他站在门口,看见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指挥着两个洋人给闻玉书拍照片。
他那位男小娘脱下了沉静秀气的长衫,穿上一身绿底红花儿的修身旗袍,坐在包着一层面料的宽椅中,挺翘的臀撑得旗袍微紧,衬得腰极窄,一串装饰的珍珠项链垂到胸膛,露出来的两条胳膊白生生的,他垂着眼睫,怀中抱着一把琵琶,那身段儿虽不及女子玲珑有致,却别有一番滋味。
刘掌柜美滋滋地看了眼相机,把闻玉书夸了又夸。她为了旗袍卖的好,能吸引来更多夫人小姐,打样子的这几件旗袍改的极修身,但凡有一点儿赘肉都不行,这样上镜才好看,所以那女星不来了,别人穿着就总是差了点,不过还好她家大奶奶虽是男人,却有一副好身段儿。
可惜了,这照片看不出颜色,不然大奶奶这一身皮肉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穿着这件旗袍,肯定能吸引大批太太小姐来给她送大洋!
刘掌柜一边财迷的想着,一边把另一套白色蕾丝质地的旗袍给闻玉书,哄着大奶奶去换衣服,这件旗袍是新款式,结合了洋装的蕾丝,就是稍微有点透,不过里面有小衬,应该没什么问题。
闻玉书脾气好,推脱不过去,便拿着衣服,进了卧室。
贺巡一直站在那几个洋人身后,见闻玉书离开,不紧不慢地从人堆儿里出来,跟上去。
刘掌柜正跟几个洋人商量着角度,忽然发现了他,刚皱着眉哎了一声,想要阻止他过去,就见对方回过头,露出一张煞星的脸。
她剩下的话瞬间憋了回去,缩了缩脖子,悻悻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