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了。”秦宴目光落在她的资料上,淡声道,“她不适合这个角色。”
顾栖下意识的看了黎茵一眼,转过身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次是要下乡拍戏,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去了山村,麻烦。”
秦宴声音依旧很淡,慢条斯理的合上资料,漆黑的眼眸缓缓掀起,平静地望向顾栖。
顾栖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憋屈,不爽,烦闷各种复杂地心情凝结在一起。
本来她对这个剧本还没多大执念,山村里又热蚊子又多,想着给经纪人个面子,随便敷衍两下就走了。
来到现场看到黎茵后,就莫名燃起了她的胜负欲。
可能是天生的叛逆心重,现在秦宴这么一说,她就更想去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顾栖冷笑一声看向他,用趾高气昂的语气开口,“秦总,我们打个赌,如果真不行,那我一分钱不要,投资费我也拿一份,怎么样?”
最让她憋屈的是,秦宴不是因为质疑她的演技,而是因为她的性格拒绝她参演这部剧。
在场的人谁不清楚,顾栖家世显赫,又是顾长峰独女,她压根不缺这份演出费,唯一的可能就是世家公主出来体验生活了。
“好。”秦宴勾了一下唇,目光与她交接,“如果你行,我给你十倍工资。”
顾栖扬起下巴:“一言为定。”
说完,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她头也没回的出了门。
一旁的导演有些尴尬,他这两年虽然小有名气,毕竟还是资历年轻,没能在圈子里站稳脚跟。
顾栖有顾总撑腰惹不得,一旁这位大人物更是惹不得,刚才两人争锋对决,现场几乎都是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开口的。
导演打着圆场道:“顾栖就是这个脾气,我们合作过很多次了,她人不坏的,就是脾气不太好。”
秦宴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目光落在楼下正在躲雨的顾栖身上。
雨越下越大,霹雳啪嗒的拍打着台阶,她们的伞似乎出了点问题,顾栖的助理撑了好半天都没能把伞撑开。
顾栖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下更不耐烦了,跺了一下脚,就气冲冲的冲进大雨里。
助理慌忙追了上去,好在她们的车停的不远,雨应该也淋得不是很严重。
那是辆泛着细闪的黑色兰博基尼,走在大街上极为耀眼,就和她人一样张扬又肆意。
A市的雨似乎完全没有想要停息的意思,到了晚上,雷电交加,雨水更加肆意的拍打着窗户。
下午回家之后,顾栖就觉得脑袋沉甸甸的,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她是被激烈的风声吵醒的,醒来之后更是头昏脑胀,嗓子都有干哑难受。
秦家的老宅本就住的偏僻,附近几乎没什么人烟,雷雨夹杂在一起,在漆黑的夜晚营造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氛围。
顾栖有些害怕,壮着胆子起床,连鞋子都没敢穿,赤脚把房间的灯全打开了。
接着她又迅速跑回床上,紧紧的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她越害怕就越不敢闭眼睛,目光一直忍不住往窗外多看。
窗外树影阔绰,雨水让枝干摇摇欲坠,像是一个飘飘悠悠的人影站在床外。
顾栖神经高度紧绷,原本就不舒服,现在更是被吓的整张小脸都惨白惨白的。
直到一束车灯从她窗户上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才壮着胆子跪坐在床上往下瞄了一眼。
果然是秦宴回来了,晚上十一点多,他昨天也是这个时间回来的。
那一刻,顾栖那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连同神经都没有那么紧绷了。
她抱着自己的长耳兔,等秦宴进来之后,很没出息的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了?”
秦宴本身没想理她的,直到顾栖跟到他的房间门口,他才侧过眸,忍无可忍的淡声开口。
“秦叔叔。”顾栖下巴缩进自己的长耳兔玩偶里,难得一副乖顺的模样,“我能跟你呆一会吗?雨小点我就回去。”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秦宴似乎也听出来了,他微微蹙眉看了一眼顾栖,“不舒服?”
顾栖摇摇头,怕秦宴不同意,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发誓就一会,不会打扰你的。”
窗外雷声大作,在这栋寂静的小房子里,显得极为刺耳。
比起早上的嚣张的气势来说,面前的姑娘乖顺的不成样子。
长着大脑袋的粉色长耳兔抱在胸前,她穿着卡通睡裙,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极为白皙,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和早上那个穿着黑色抹胸裙子,艳丽又妩媚的女人完全两幅模样。
秦宴本来想拒绝的。
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来,防备心极强,还从没有人进过他的书房,更何况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她胸前的兔子还这么丑……
可这时候,他的喉咙就像被卡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进来吧。”秦宴鬼使神差的打开书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顾栖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她发现秦宴的书房很大,比她的卧室几乎要大上两倍,三圈的墙壁上都是书柜,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书基本上都是些专业类的,像一些经济类管理之类的,大多都是外文的,顾栖看不懂。
秦宴让她坐在沙发上玩,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前翻阅资料。
书房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浅淡的轻笑,他下意识的抬头往沙发上看了一眼。
暖光打在顾栖肩膀上,这姑娘原本还一脸紧张的样子,真坐下来之后原本害怕的情绪似乎烟消云散了。
她举着手机看漫画,两条长腿一晃一晃的,完全一副放松的姿态。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嘴角的笑意浅浅漾在唇边。
秦宴长睫微微垂了垂,他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文件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书房里很安静,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顾栖已经睡着了。
她搂着长耳兔,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极为娇小。
泛白的唇角紧抿,睫毛也有些微微颤抖,看起来睡得很不舒适。
秦宴走过去,轻唤了她一声,没醒。
雨声依旧肆意,顾栖只穿了条睡衣裙子,在这样的温度下睡一晚身体必定不会适应。
秦宴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俯下身拿起沙发上的毛毯。
盖到她身上的时候,这才注意到顾栖身上带着些浅淡的酒气。
秦宴微微蹙眉,手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拭了一下。
果真是烫的,这姑娘脸色这么差,早就应该猜到的。
“顾栖,起来了,我带你去医院。”他蹲下身看着她,难得的有耐心。
叫了两声,这姑娘都没反应,最多也就是眼睛都没睁开,皱着眉头挣扎一下。
秦宴轻轻叹了口气,他很少生病,平时更不会去照顾什么人。
这姑娘躺在他书房,他碰她也不是,不碰她也不是。
正当秦宴准备出门喊卓姨过来的时候,顾栖忽然坐起来了。
她眼眶通红的看着他,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语气却很是倔强。
“秦叔叔。”
秦宴愣了一下,低头翻着手机记录,“你醒了,我帮你联系了医生,一会……”
说着,他抬起头,这才发现顾栖眼泪正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秦宴指尖猛地顿住,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这是……
哭了?
“顾栖,你……”
“你先别说话!”
秦宴微微蹙眉,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栖忽然爆发的情绪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问你,你干嘛老凶我啊?!我惹你了吗?你明明对黎茵都没有这样,少骗人了,你一点都不喜欢她,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秦宴喉结滚了一下。
他……很凶吗?
“我……凶你了吗?”秦宴组织了半天语言,有些艰难的问出口。
顾栖含着泪重重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姑娘受了多大委屈。
秦宴挑了挑眉,半信半疑:“有多凶?”
“很凶!”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轻轻敲了敲。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医药箱,先是扫了一眼顾栖一旁脸色古怪的秦宴,才笑着调侃道。
“呦,大明星啊,怎么喝这么多酒啊?谁惹你了?”
顾栖没有丝毫犹豫的指向秦宴:“他!”
秦宴:“……”
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秦宴一眼,笑的满是八卦,“是吗?他怎么欺负你了?”断片
顾栖眼眶通红,幽怨的看了秦宴一眼,正要开口的时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眯起眼睛,警惕般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你是什么人?我干嘛要告诉你?”
男人拿出温度计在她额头上轻轻拭了一下,接着目光落在上面的温度上,勾起唇轻笑了一声。
“顾小姐你好,我叫靳京,秦宴的家庭医生。”
听到医生两个字,顾栖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了,低下头匆忙在沙发下面找着什么东西。
因为头脑昏沉的原因,她刚垂下脑袋,就差点从沙发上跌下去。
秦宴蹙眉扶了她一把,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压低声音开口。
“你准备去哪?乖乖坐好。”
顾栖委屈巴巴抬起眼眸,一双媚眼在这样的时刻竟显得格外乖巧,难得流露出几分脆弱的意味,
“秦叔叔,我好了,我没生病,我不想打针。”
“顾小姐别怕,37.5的低烧,不用打针。”靳京从医药箱里翻翻找找,“不过秦宴就这就着急忙慌的把我叫过来,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靳京意味深长的扫了秦宴一眼,又把目光落向顾栖,眼底的笑意不减半分。
“你秦叔叔以前发烧快39°了还要自己扛呢。”
顾栖眨眨眼睛,满是真诚的问,“秦叔叔生病都没有人陪吗?好可怜哦。”
话音刚落,靳京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宴越来越黑的脸色,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眼看着两人就快聊起来了,秦宴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打断。
“少废话了,赶紧帮她开点药。”
靳京撇撇嘴:“这不是开着药呢吗,聊两句怎么了,这不好不容易见到大明星了吗?还不让人情绪激动一下了?”
靳京和秦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他们家祖上开始,就世世代代是傅家的家庭医生。
前两年傅家接班人傅闻洲意外失明,所有人把矛头都指向了秦宴,说一定是他想私吞傅家的财产才故意戳瞎傅闻洲的眼睛。
秦宴对此并没有做任何解释,搬出傅家的时候,唯一愿意跟着他离开的也只有靳京。
药方被递到了秦宴手上,他微微蹙眉,顺带垂眸看了一眼温度计。
还真是低烧,那为什么这姑娘看起来跟脑子烧坏了一样。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靳京闲散的靠在墙壁上淡声开口。
“她看起来神志不清是因为低烧加上喝了酒才会导致这样,一会我开点退烧药和醒酒汤就行了。”
从进门看到顾栖的那一刻,靳京看向秦宴的目光里就噙着一丝八卦的意味。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没看见过秦宴家里出现过什么女人,更何况是书房这样私密的地方。
靳京临走之前,秦宴忽然开口了,他垂眸落在手中的药物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的意味。
“和傅闻洲定娃娃亲的人,就是她。所以别乱传,也别乱想。”
真传到傅家人的耳朵里,肯定又觉得他是另有所图。
如今傅老爷子年迈,傅闻洲又意外眼盲,圈中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傅家的热闹。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秦宴在傅家的时候,傅家人对他极为刻薄。
所以他们日夜盼着秦宴与傅家人自相残杀,由亲外孙一举歼灭傅家多年来的企业。
他们眼巴巴的期盼着从前骄傲的如烈日骄阳的傅家,一夜之间坠入泥端,遭万人践踏。
可秦宴迟迟都没有行动,他不愿,也实在懒得去搅这趟浑水。
靳京怔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栖,许久才点点头带上了门。
只要和傅家沾上边的东西,他们都会默契的避而远之。
靳京走后,两人的气氛就有种莫名的僵硬,秦宴手里拿着药,看着顾栖极为抗拒的缩在沙发角落。
她慌忙捂住嘴巴,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像是在经历什么极大的痛苦。
“我不要吃药!这么苦,难吃死了。”
秦宴面无表情的掀眸看了她一眼,走到书桌前倒了杯热水。
他向来最讨厌哄人,尤其是顾栖这样骄纵的大小姐,吃口药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
碍于顾长峰与他多次合作的面子,他勉强同意顾栖住在这里,现在还破天荒的帮她倒水喂药。
秦宴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水和药我放到这里,你自己喝,不吃就算了,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秦宴背对着顾栖倒水,他声音很淡,垂眸拭了一下水的温度。
书房里忽然没了声音,秦宴端着水回过头。
漆黑的眼眸微微抬起,落到沙发角落的顾栖身上。
昏黄的灯光打在顾栖白嫩的肩膀上,她整个人都缩成一团,那双媚眼正安静的看着他。
似乎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正剩下一片寂静。
四目在半空中交接,秦宴忽然有些恍惚,难听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走过去蹲在沙发前,尽可能的把声音放的柔和,他不会哄人,显得有些笨拙。
“顾栖,听话,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顾栖摇摇头,倔强的扭过头去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