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辩无用,我亦不爱狡辩。
我将春生送回了门口,一个人又慢慢往回走。
蛙声一片,没有灯也不觉得黑。
江南就是这样,只要不遭水灾,种什么都能长的很好。
稻子已有我膝盖高了,看着就让人踏实。
可过几日我就要走了,或许就此失了土地,再也没这份踏实了吧?
人给不了的这片土地曾给予了我,我要走了,却带不走这片土地。
新月如钩,照不亮前路。
三日后我们上了的船,先到渭州,再换大船沿着运河北上。
第二日黄昏便到了渭州,我有些晕船,已然吐了一路。
阿爹寻了处客栈住了进去,我睡了一晚稍好些了。
阿元第一次来渭州,渭州本富庶繁华,逛了一日还不曾逛完。
待回客栈时,阿元还依依不舍。
终究还是个孩子,前几日还为分离伤感,见了新事物又将那不值钱的感伤全忘了。
我又有些欣慰,能将她养得这般快乐无忧,亦是大不易的。
又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我便去寻北上的大船。
问了一路,竟都说船满了,或是被包船了。
我回去同阿爹说了,阿爹同我一般觉得奇怪。
渭州到京城的船,一日少说也有十来艘,怎的就没一艘能容我们三人呢?
莫非去京城的人就真这般多吗?
我又在港口等了一日,依旧没找到船。
阿爹有些急了,亲自去等了一日,黄昏时回来了。
只表情不大对,像是高兴,又像伤怀。
「有艘船愿意捎我们。」
「真的?」
「我寻去问时出面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说恰还空着几个船舱,愿意捎我们一程。我当时听了还挺高兴,他又说要去请示主人,待出来时,后面跟的是晏温。」
阿爹摇摇头,眉头紧锁。
「阿时,我们坐还是不坐?」
「他既允了带我们一程,为何不坐?就当是他将我们的庄子抢走的利息。」
我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凑巧,他亦要回京去。
49
船分三层,最下层住的都是护卫船工之类,二层住的婢女小厮,三层应该住的是如晏温这样的主子。
空下来的三间舱房恰在二层,比想象中更宽阔舒适些,推开船便能将外面的风景尽收眼底。
我们若是自己租,不一定能租到这般好的。
不得不感叹,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即便只是下人,吃穿住都比普通人不知好多少。
阿爹去寻了管家,要按市面上租船的价格给银子。
管家很是客气地将阿爹请了出来,让阿爹去将银子给晏温,他做不得主。
阿爹自不会因为几两银子的事真的去寻晏温,毕竟我阿爹该是比我更想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凑合到京城的人。
能不见尽量少见面才是首选。
我自上了船便昏昏沉沉,窗户成天成夜地都开着,喝了晕船的药也无济于事。
阿元长大知事后第一次出远门,兴奋的不得了,每日上蹿下跳,精力好得叫我羡慕。
只是羡慕罢了!我想追她也要追得上。
船上并无年岁相仿的小孩儿陪她玩儿,晏家的下人是极有规矩的,无事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玩了几日阿元便觉得没意思了,风景日日相似,又总是下雨,船舱有些潮湿,春生来了几次,看我萎靡不振,送了许多梅子来,又亲自安排吃食。
实则吃食上实在没什么能挑拣的,一日三餐皆再精致可口不过,叫我自己做我不定能做得出来。
连着三天阴雨,好不容易一个晴天,阿元拉着我去甲板上透风。
快要夏日了,可风依旧是恼人的大。
我幼时上蹿下跳,自觉没什么能难得倒我,却不想独独晕船,晕便晕吧!还趴在围栏上吐了。吐了也就罢了,待我抬头,三层的甲板上恰立着晏温同那刘月盈。
我在晏温面前丢的脸不知多少,且从不觉得羞恼,可今日不一样,我如今是要做个坚强且能耐的寡妇的,却连坐船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我连行礼都不曾,咬唇回了船舱。
裹了被子躺在小床上,暗暗发誓再也不出去了,阿元叫我我也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