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刘月盈倒是先寻来了,带了许多晕船的药同小点心来,亲切温和的关心了我一番,将女主人的架子做得十分足。
我心情不大好,只淡淡地应付着,她不仅生得美,心思也是通透的,看我模样不耐,便带着丫鬟走了。
只那叫红泥的丫头不大开心,约是她家小姐从不曾被人这般不咸不淡地对过,她关舱门时瞪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分明写着不识好歹。
我打小就是这样的毛病,我难受时,谁的面子也不给,爱怎样便怎样吧!
此刻叫我装模作样地去迎合刘月盈,打死也不能。
我同她相处也就这短短的二十来日,待回了京城,再要见面那真的就只能看缘分了。
不说她如今还没嫁给晏温,就是嫁了,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来寻我的事儿挑我的刺儿吧?
50
我晕船,阿爹便照看着阿元,晚饭后同我说了一会儿话,阿元便跟着阿爹走了。
走之前她特意交代我,要将晕船的药丸吃了再睡,若是实在难受,便喊她。
满脸认真,我笑着点头。
我养大的孩儿,如今懂事了,竟已能照顾我了。
我想魏同若是还在,他不知会多开心。
他那样的脾性,定然能同阿元相处得如同朋友般。
若是阿元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亦要四处显摆够了才算完。
可惜这世间已没有魏同了,阿元懂事与否,生得什么模样,想不想阿爹,都同他无关了。
他或许已然变成了一个新的人吧?前尘往事早已不记得,过着新的日子。
如果真是这样,只愿他新的日子过得平安顺遂,快乐无忧。
魏同,我们都很好,你勿念。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我甚少有这样感怀的时候,毕竟每日都忙。
或是不闻而至的大雨染湿了窗前的小桌?或是清风晃动着烛光摇曳?
总之,我依窗望着黑漆漆的水面,竟生出了无限的感慨来。
若是还能回到少年时,我想做什么?
我还想遇见晏温,遇见魏同。
在某个大雪纷飞的黄昏,同他们一起走过长长的巷子。
我和魏同说很多琐碎的闲话,晏温只是听着什么也不说。
魏同偷偷看一眼晏温,又看着我笑,桃花眼微微眯着,眼里有细碎愉悦的光芒。
巷子那样长,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魏同说:「阿时,春日时我们一同去兰山看花儿呀!」
我点点头。
春日又冬日,我们总在计划着下一季的事儿。
少年时从未想过,或许呢?或许有一日,这世上会没了谁,总有一日要分离。
年少时,我们从不担心分离,因为有个词,叫重逢不是吗?
所以舱门被打开时,我还神色恍惚。
我看着进来的人,头发还没干,发尾还滴着水,身上只一件宽大的素衣,脚下一双木屐,踩在船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半夜不睡,竟跑到一个寡妇的船舱里吗?
还穿一双木屐,生怕旁的人不知晓?
我蹙眉看他。
船舱本不大,他一进来,愈发显得局促起来。
只他一副坦荡平常的模样。
「你怎么进来的?」
我明明关了门的。
「走进来的。」
「已然半夜了,大人同我一个寡妇独处怕是不大好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坐在唯一的床沿上,动作熟练潇洒得很。
我吃惊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许多年过去,莫不是连矜持都忘了吧?
「关了窗,今夜雨大,莫要被雨水打湿了,到时病倒了,又是一场麻烦。」
他脱了木屐,一手撑头,斜卧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