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黄,恰照在他的眉眼处。
他已长了年纪,有了年少时不曾有过的稳重深沉,一双桃花眼总是讳莫如深,看人时总带着不经意的压迫,让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所谓的气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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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大半夜地,又摆出如此风骚的姿势,呵!
我虽晕船,脑子却并不曾坏掉,他可是前几日才说过,日后再也不同我相见的话来的,如今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我听他的话关了窗户,依旧在窗前立着。
「你过来。」
我看他红唇微动,似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
「你莫不是也晕船了吗?即便晕着,也不该从三层晕到二层才是啊!」
我双手环胸,十分冷静的看着他。
实则他故意摆出这般诱惑的姿态时,是十分考验人的忍耐力的,毕竟是个好看的男人。
若是还是年少时,我定然先扑倒他再说。
可见年岁并不是白长的,当晏温摆出又冷又欲的模样时,至少表面上我不动如山。
他挑挑眉,大概不相信我竟然会无动于衷。
「若晕船真是这般,你都晕了这些时日了,怎得不见你晕到三层去?」
「是你说过不想见我。」
「我对你说过的话何止这一句,怎不见你记住旁的?」
我沉默了,也是,男人女人相好的时候,确实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我同晏温亦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且我从来不是个收敛的性子,喜欢他在意他的话没有一万八千总是有的吧?
他被我问急了,总有回应的时候。
只他性子本就内敛,又是个读书人,矜持得很,能说出口的肉麻话委实不多。
最多是写几篇诗文送我,十分含蓄。
我跟着阿爹读了许许多多的书,但实则喜欢的并不是什么风雅的物事。
有一年春日桃花开得真灿烂,老太太叫乌妈妈摘了桃花做春茶。
晏温领着春生帮忙,我蹲在不远处看着。
老太太很不喜欢我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蹲一蹲的习惯,纠正了许多会,见成效不大,也就罢了!
我叹了无数回气,晏温问我怎得了?
「待长成桃子才好吃呢!好端端摘了做什么春茶?又要接雨水来泡,喝了说不定还要拉肚子,多麻烦?」
晏温或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许久,才摇头笑了。
他叫春生同乌妈妈停了手,牵着我的手往家走。
「早该知道,风雅这事儿同你不沾边,如此,这桃花便不摘了,留着长桃子吃!」
自此他便再也不曾写过诗文送我,偶尔性起,总逗弄般地说一句喜欢我,很是直白,可我喜欢。
现在他提起来,我又想起了许多往事,只他说的许多话,不知道到底是哪句。
「吾乃本朝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此时我便以大司马身份命你立时过来,你还不来吗?」
我是懂明哲保身之道的,立时便奔了过去,且认认真真跪在了他眼前。
是,他是大司马,我待他岂敢太随意?
他如今是能随意左右我生死的人了。
「大司马有何赐教?」
我将头深深磕了下去,额头贴在船板上,冷得我打颤。
「常秋时,你好样的……」
他伸手握住我的双肩往上一提,我竟硬生生被他扯了起来。
他甚少有这样怒极的时候,咬牙切齿,双眼赤红,好不吓人。
我承认,此时我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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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看出了我的害怕,他将我随手推倒在床上,一副要走的样子,到了门口站了半晌,却又返了回来走到窗前,哐啷一声推开了窗。
窗外风急雨骤,他背身立在窗前,烛光摇曳,他的背影竟萧索非常。
我似知道他今夜为何而来,又不大情愿知道。
全然失去把控的人生我已然体会过了,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如今再想,依旧还是遍体生寒。
在绝对的权力和实力面前,人命贱如蝼蚁,我连自己都护不住,又要如何去护阿爹同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