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常来京吗？”李青反问。

    “我当然……算了，没事儿还是别来了，有事儿我会给李家打招呼。”朱厚熜叹道，“唉，过了河自然要拆桥，这也不是我想与不想的事，我如何想，你当知道。再者，你又不在意权力，且你本也是如此打算，这般也好……至少落个轻松自在。”

    李青微微一笑，起身道：“让黄锦带着药材去趟连家屯儿，今日就给你炼药。”

    “不喝一杯吗？”

    “还是炼好再喝吧。”

    朱厚熜苦笑点头，瞧了儿子一眼。

    朱载坖起身道，“孤送送永青侯。”

    一直送出宫门，朱载坖才道：“永青侯不必伤情，父皇的‘过河拆桥’言论，只是想让你没有心理负担，非是父皇无情，未来，孤亦不会如此。”

    李青轻笑点头，道：“殿下无需妄自菲薄，大可做到没有我这个永青侯，一样能把大明治理的井井有条，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朱载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

    李青去街上吃了早饭，回到家时，黄锦已先一步到了，正在刷洗丹炉。

    黄锦抬头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动作，故作随意道：“听皇上说，炼完丹，你就要离开京师了，之后轻易就不来京师了，除非得到皇上召见……恭喜啊，总算是清闲下来了。”

    李青走到一边分拣药材，道：“你俩不也一样？太子正在逐步接手，司礼监也有了相配套的人选，等忙完眼下这些相对棘手的事，你们也能清闲下来。”

    “是啊……”黄锦拧了拧毛巾，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会跑关外一趟。”

    “之后呢？”

    “不知道唉。”李青神情茫然，“可能会在金陵住段时间，然后行侠仗义……接着，去海外一趟……事态千变万化，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具体怎么发展，我哪能断言。”

    黄锦问道：“这么说，要许久了？”

    李青颔首：“皇帝足够强，国策暂时也没需要改动的地方，我留在这里也无甚用处了，反倒会让太子生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之心，赖在京师只会让人生厌，纯属吃力不讨好。”

    “那群文官有时候也挺讨厌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黄锦闷闷道。

    李青莞尔一笑，道：“还是黄公公慧眼如炬。”

    黄锦：-_-||

    “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皇上有需要你还得回来，也别跑太远，不然，皇上需要都找不到你，最起码要让李家人知道你的动向。”

    “嗯，会的！”

    黄锦不再说话，只一味地清洗丹炉……

    良久，

    “好了。”

    “我也好了，生火吧。”

    “嗯，窖藏的宣德薯发了芽，这回没烤薯了，等你下次再来，我再给你烤。”黄锦解释，一边生火。

    “嗯，好。”

    ……

    二人配合默契，炼丹效率极高，只小半时辰，炼丹工作便结束了。

    不同以往，李青这次没再把品相不好的丹药挑出来，不论参次，一股脑装进了玉瓶里……都装不下，李青还往里搭了一个花瓶。

    如今朱厚熜彻底看开了，想通了，自不必再顾及面子工程，反正药效都差不多。

    这一来，同样剂量的草药，炼出的丹药却是多了一倍不止。

    足有三年的量！

    “这不会坏掉吗？”

    “储存在干燥阴凉的地方没什么影响。”李青说道，“我这丹方是借鉴改良自龙虎山，非凡品能比。”

    “好吧。”

    黄锦微微点头，问，“也就是说，三年之内你都不回来了？”

    “也不一定。”

    黄锦微微一喜。

    却听李青说道：“要是恰巧有事来不了，我会提前炼制，让李家人送来。”

    黄锦：￣へ￣

    “哈哈……逗你玩呢。”李青哈哈一笑，“哪会这么巧啊？”

    黄锦闷闷道：“这一点也不好玩儿。”

    ……

    第566章

    再见戚继光

    大宁都指挥使司。

    俞大猷耍着李青给的武林秘籍，挥汗如雨，不算年轻的他，依旧给人龙精虎猛之感。

    戚继光没他这么大的热情，坐在树荫下，手持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边揶揄道：

    “这大晌午的……你也不怕中暑了。”

    “我没你这般娇气！”俞大猷揶揄道，“你瞅你这蔫蔫的样儿，哪有大将风采？”

    “嘁，好不容易清闲两天，不好好放松一下，要什么大将风采？”戚继光反唇相讥，“之前忙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大精力，这会儿你倒是有力气了。”

    俞大猷一滞，悻悻收了把式，走到他边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叹道：

    “这差事真的是熬人，打又不能打，给点好脸吧……他们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可憋屈死人了。”

    戚继光白眼道：“我说你可真行……都这么久了，你心态咋还没转变过来呢？这就不是打仗好不好？”

    “可这些蛮子……”

    “还蛮子……”戚继光哼道，“这话让胡总督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一时顺嘴，一时顺嘴……”俞大猷悻悻道，“我这不是憋的嘛，你就不憋的慌吗？”

    戚继光一怔，也深有同感，喃喃道：“不怕你笑话，我都想我媳妇儿了？”

    “你是不是受虐的瘾上来了？”

    俞大猷嘿嘿道，“早说啊，我可以代替你媳妇儿揍你一顿。”

    “滚你的！”戚继光气郁，继而又是苦笑，“唉，这些不习教化的糙汉子接触多了，再想我媳妇……都眉清目秀，分外讲理呢。”

    俞大猷坏坏一笑，道：“要不晚上去县里耍耍？”

    “这……”戚继光讪讪道，“这不太好吧？”

    俞大猷大怒：“我就瞧不起你这作态，你不去算了。”

    “呃呵呵……瞧你，我也没说……”戚继光突然住了嘴，继而连忙起身上前。

    俞大猷顺着他目光去瞧，也是一惊。

    当下顾不上再调侃戚继光，连忙也迎了上去。

    “下官戚继光（俞大猷），见过永青侯、胡总督。”

    “少礼少礼。”李青瞧着光着膀子，跟在水里泡了一般的俞大猷，问道，“大宁好歹也曾是藩王的藩地，不至于连冰块都没有吧？”

    俞大猷郁闷道：“还用冰块呢，就这俺们还总是被弹劾，再奢靡一下，这边的御史言官捅进京里，那群腐儒又要大做文章了。”

    胡宗宪好笑道：“侯爷你不必理会他，他就是闲不住，你瞧元敬，就没这么热。”

    顿了下，“其实也就中午热，清早和傍晚还算凉爽，夜里还有些凉呢，没侯爷你想的这般艰苦。”

    李青轻轻点头，道：“皇上还是英明的，无需这般谨小慎微，你们行之事利在大明千秋，不要委屈了自己。”

    戚继光接言道：“其实我们也没委屈自己，朝廷的财政支持还是挺足的，餐餐有肉，晚上还能喝喝小酒，偶尔有暇，下个馆子什么的，还挺滋润的。”

    俞大猷咕哝道：“也就偶尔有暇，经你一说，弄得我们跟整日享受一样。”

    戚继光打趣道：“以前怎就不见你抱怨？今日侯爷一来，你倒成了怨妇。”

    两人经常拌嘴，俞大猷也不生气，理直气壮道：“不诉苦，永青侯哪知道咱们苦？永青侯不知道，朝廷更不会知道，你当御史、太监会给咱们说好话啊？”

    李青失笑道：“就当如此，要说出来，别藏着掖着，我回头写道奏疏上表皇帝，好好表彰一下你们。”

    胡宗宪尴尬道：“让侯爷您见笑了。”

    “哎？我可不是说笑！”李青正色道，“你们为国效力，自当被优待。”

    “还得是永青侯！”俞大猷嘿嘿道，“侯爷您听我细说……”

    胡宗宪：-_-||

    戚继光：“……”

    不过二人谁也没打断，戚继光不时还插上两句，以为其背书。

    李青一一记下，承诺道：“放心，稍后我会一字不落的写下来。”

    胡宗宪心下欢喜，嘴上却十分矜持，忙说了一套官话，这才邀请李青进大堂……

    了解了下当下情势，发现确实没有可指点的地方，李青便给予肯定，并表示皇帝圣明，知道他们的不易，未来不会亏待了他们云云……

    三人虽不是打仗，可也着实不轻松，且连年在外，哪有坐镇地方来的轻松？

    必须要给予正向回馈，不然，可就令人寒心了。

    一番场面之后，李青问道：“摩擦频繁吗？”

    “刚开始比较频繁，主要是刚开始双方没什么信任，一个没处理好，便有大打出手的迹象，不过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情况就有了显著好转。”

    胡宗宪说道，“一方面是对这些草原人的脾性有了了解，另一方面是之前投靠大明的草原人确实过上了温饱生活，大大减轻了他们的排斥心，现在的摩擦基本上都是口头上，也就是讨价还价。”

    李青微微点头，由衷道：“让你们三个武人主持这个，也确实难为你们了。”

    “侯爷此言差矣。”俞大猷挤眉弄眼道，“我与小戚是武人，咱胡总督可是进士出身，大有学问呢。”

    李青对俞大猷的大大咧咧早已习惯。

    胡宗宪更习惯，只是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就你俏皮话多。”

    俞大猷不以为意，转而道：“侯爷，现在的融合基本进入正轨了，要不你回头与皇上说说，把我换去能打仗的地方吧？”

    李青：“……”

    胡宗宪叱道：“现在哪有仗让你打？”

    俞大猷弱弱道：“总督大人，我就一粗人，真帮不到啥忙，你是儒将，我是粗人，咱俩不配套……”

    “嗯？”胡宗宪有些恼火，这厮绝对是诚心让他在永青侯面前丢人。

    “……不说了还不成嘛。”俞大猷悻悻闭了嘴。

    李青随意笑笑，沉吟了下，朝胡宗宪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除了想亲眼看看你们的成果，也确实要调走一个人。”

    “选我选我。”俞大猷兴奋地手舞足蹈。

    李青避开他的炽热目光，看向戚继光，“我与皇上说了，调你去台州，领总兵衔，任台州都指挥使之职，负责练兵！”

    “当真？”

    一直打不起精神的戚继光顿时振奋，怦然心动。

    李青含笑点头。

    “我也会练兵啊。”俞大猷当即自我推销，顺便拉踩戚继光，“侯爷你是不知道，小戚他……他怕媳妇儿啊，人常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姓俞的，你够了啊，没你这么埋汰人的！”戚继光气得肝儿疼。

    俞大猷哼哼道：“我说错了吗，你就是怕媳妇……”

    李青：-_-||

    胡宗宪扶额，只觉老脸都丢光了，咋摊上这么个活宝啊？

    若非俞大猷唱白脸属实是把好手，即便他想留下，胡宗宪也不想要他了。

    见俩人要掐起来，李青只好打圆场，道：“未来朝廷会对练兵这块予以重视，俞将军也有机会。”

    俞大猷叹了口气，不好得寸进尺，只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小媳妇儿模样。

    “行了，等这边再稳定稳定，我给皇上上疏，调你去别处。”胡宗宪无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皇上如何安排你，我可不保证。”

    俞大猷当即磕了一个，郑重道：“总督大人恩情，末将记一辈子！”

    言罢，又看向李青，眼巴巴的望着，似乎在说……胡总督意思了，侯爷您不意思意思？

    李青也是服了这厮。

    平心而论，俞大猷确实是员虎将，不过其练兵水平如何，李青并不了解，也不敢赌。

    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你写一道推荐信，未来这边稳定住，你和戚将军一起在台州任职。”

    一个负责练兵，一个负责打仗，未来倭寇活不起了，有此二人在东南，也定要其有来无回。

    “侯爷仗义。”俞大猷也给李青磕了一个。

    李青哭笑不得。

    这时，一个粗犷的壮年草原人远远走来，人未至，爽朗笑声便传了来。

    “总督大人，谈妥了，都谈妥了……”

    李青循声望去，不禁一怔，只觉这人莫名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壮年男子瞧见他，也是一怔，不确定道：“您是……国师大人？”

    李青诧异道：“你是……？”

    “我是阿古帖木儿啊。”

    李青挠挠头，没想起来。

    “您忘了，您当初还送我茶叶来着，雨前茶，不是下雨前的茶，是谷雨……”阿古帖木儿手舞足蹈，帮李青回忆。

    李青总算有了模糊印象，点头道：“是你啊，这也没多少年，你变化挺大的。”

    胡宗宪介绍道：“阿古帖木儿现在可是友好大使，无形中解决了诸多矛盾，双方洽谈协商什么的，多亏了阿古帖木儿从中调和……”

    李青没想到当初一步闲棋，竟还有如此效果。

    阿古帖木儿被胡宗宪一通夸，偌大的汉子竟害羞起来，讪讪道：“总督大人过誉了，都是国师大人的指点……”

    阿古帖木儿奇怪道：“国师大人，您咋不会老啊？”

    第567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青笑言：“我还是个道士，懂得养生之术。”

    阿古帖木儿愕然，挠挠头，不再深问，转而给胡宗宪汇报工作……

    记得当初建造历代帝王庙那会儿，这阿古帖木儿还是个少年，一晃都一副中年人模样了，且汉话说的也异常流利，没有丁点异域口音，纯正的官腔。

    李青不禁感慨时光飞逝……

    胡宗宪听了阿古帖木儿的进展，不由眉开眼笑，朝李青一拱手，道：“下官失陪一下，志辅、元敬，你们陪一陪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