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陆吾青灯白衣僧 本章:第64章

    推开不流云的大门,里面空空一片,盈阙想起来了,她已经把茅屋搬回郊野了。

    盈阙看向花玦:“我好像,又收早了。”

    花玦安慰地拍拍盈阙的手背:“无妨无妨,谁知道还会回来呢,他们不会怪你的。”

    花玦看向那三个耸耷着的,哀怨的脑袋,问道:“对吗?”

    “……”

    空心堆着笑:“阿弥陀佛!”

    归了憨着笑:“善哉善哉!”

    花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呵欠:“是是是!”

    于是呵欠声开始此起彼伏。

    盈阙花玦当夜便又回了趟小镇郊野,将小茅屋又给搬了回来,将已睡倒在门口的三只搬回各自的床上,这才得以安枕。

    早上,空心难得起晚了,将归了从被衾里挖了出来。归了一边敲着木鱼念着楞严咒,一边肚子咕咕咕地叫不停。

    归了念完了楞严咒,忍不住往房门口瞅了一眼,又缩回脖子,苦着脸对师父小声道:“归施主还在看着我们嘞。”

    空心眼不睁,手不停,微笑道:“非是归施主看我们,是你的心在看归施主。”

    归了捂着肚子,苦着脸:“师父,我好饿哦……”

    空心依旧不为所动:“非你肚子空空,是你心中空空。”

    这时空心的肚子也叫了一声,归了偷笑:“师父,我耳朵听见你也饿了,嘻嘻。”

    空心面不改色:“非你耳朵听见,是你的心听见了……啧!”

    归了立马笑道:“那也是听见了哦!”

    空心终于睁开了眼,放下木鱼槌:“那谁教咱们今日起晚了呢?”归了只得跪正,乖乖地又念起了大悲咒。

    空心起身,走到门边,向花玦躬了一身,花玦还礼,两人走到庭院里。

    “空心师傅请说吧。”

    “贫僧不善言辞,也不知从何处说起,未免耽误施主工夫,还是请施主问吧,出家人必不打诳语。”

    于是花玦问他:“打第一回见,师傅便是为阿盈而来的?”

    空心叹了口气,点头承认了,紧跟着又强调道:“不过我们化缘是诚心的……唔,道贺也是真心的。”

    花玦虽一如素日般面上扬着笑,歪倚着树,却不再与他说笑逗趣,没有接他的茬,只问自己想问的话:“所为者何?”

    空心说,说来话长。

    他问花玦,有没有见过蝼蚁听禅,有没有见过枯树生花。

    原来烂槐寺很早以前便在这里的,好几百年前就叫烂槐寺了,但烂槐寺里的枯槐树是三百七十年前才枯的。

    原来烂槐寺里以前有很多大师父小和尚,但烂槐寺三百七十年后只剩下两个和尚了。

    原来三百七十年前,这里有许多佛寺,但三百七十年后就只剩下一座荒寺了。空心师父心里原本想着,以后不要再收小徒弟了,也让归了以后别再收小和尚了。

    花玦没有见过蝼蚁听禅,也没有见过枯树生花。

    他说道:“我虽未曾见过,然有师傅在,便可讲禅,便可听禅,有烂槐寺在,便有枯木重青那一日,也许不久而已。”

    空心闻言,本已泪水涟涟的眼蓦地一亮:“还请施主指点迷津。”

    花玦似笑非笑道:“师傅不是早已找到津渡了么。倒是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施主请问。”

    “师傅怎会识得阿盈的?”

    “这个……”空心眼神飘忽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

    花玦见他如此,心觉不善,眉头一锁。莫非是有居心不良之人在西陵散布阿盈的消息?

    空心观他神色,便知道他想歪了,忙解释道:“其实西陵是有留存当年雪女仙尊临凡的画像的。”

    画像?

    “画像在何处?是谁人画的?”

    空心的神情愈发尴尬,却又有不得不说的为难:“呃……本来是只有西陵王宫藏有一幅,是当年的西陵王所画。后来就……为人临摹,便有两幅了,便埋在、埋在烂槐寺老槐树底下,只有历代方丈才知道,贫僧小徒归了他什么也不知晓。”

    所以那夜归了没有认出盈阙来,等到第二天说起昨夜留下了喜糖的施主长相来,空心才后知后觉地猜着来人的身份。

    “是如此啊……”花玦缓缓地敲着树皮,双眼微眯,不知是在想什么。

    空心忽然觉得心头发毛,念了声佛号:“施主,贫僧还有早课未完,这便回去了?”说完便想逃。

    “空心师傅,阿盈她有些呆也有些冷,只认自己的理儿”花玦在背后叫住他,“但许多事,不是她有意不救不理,只是她真的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此事我不会代为转达,师傅还请自己去说。”

    空心转过身来,合掌俯身相谢:“多谢施主。”

    等他回房时,归了正念完最后一句,敲完最后一下木鱼。看到师父回来,他挤了挤眼睛:“师父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你莫不是偷偷去用早斋了?”

    空心瞪他:“你这是肚子饿了,胆子肥了吗?”归了一缩脑袋,迭声称“不敢”。

    空心的事花玦未再过问,他大约后来有去找过盈阙,花玦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盈阙成了西陵祭司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恢复了西陵寺庙,不禁百姓信奉佛门,烂槐寺也搬回了西陵都城。不过她依旧不曾恢复其他神族在西陵的供奉。

    烂槐寺搬回了都城,老槐树自然也是要移栽回去的。

    空心师父和归了小和尚亲自挖树。可是空心挖了半天,挖出了半里路,却依旧没有挖到那个装了画的匣子。

    “师父,你在找什么啊?”

    “啊?”空心回过神来,“没什么没什么。”

    归了一边把土填回去,一边跟师父说:“大概是我们太久不曾回来,小偷施主已将这里摸了个遍吧。”

    空心喃喃:“唉,也算是物归正主了罢。”

    不流云中,花玦将盈阙拉到庭院里,在树下新扎的秋千架上坐好,秋千架上挂着铜铃,叮叮当当地在风中响。盈阙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乖乖地坐着不动。

    直到花玦在不远处,刚摆好的画案前站定,提起笔来。

    盈阙猛地从秋千上起身,急趋到案前,将画纸都丢到了地上,她说:“不要画。”

    花玦神情有一瞬吃惊,但仿佛并不很意外。他绕过桌案,执起盈阙的手,拿帕子替她擦拭手上溅到的颜料,还笑着说:“呐,还好今日有帕子,不然又得拿袖子给你擦。”

    盈阙任他擦拭,盯着花玦低声道:“不要画。”固执的语气,似乎偏要他答应。

    好在被溅到的颜料不多,花玦很快便擦干净了,他终于抬头说:“阿盈,我还不曾给你画过画像呢,正好今日天光晴好,院子里的花也开得正盛,等过两天,花谢了,便没有这般的好风光了。”

    盈阙摇了摇头,轻喃:“画过了,画过的……”

    花玦牵着她坐回秋千架上,轻轻地推着秋千,轻轻地晃。

    盈阙还是不错眼地盯着花玦:“不要画,疼。”

    花玦蹲下啊身,曲臂搭在她膝上,问她:“哪里疼?”嗓子里融着情衷,将声音揉得比天上的云还绵。

    盈阙眨了下眼,终于把目光从花玦的双眼上移开,她的手落在花玦的肩膀上,划过手臂。

    “骨头疼。”她又摊开自己的掌心,怔怔地望着,“手心疼。”

    花玦把手盖上盈阙的手心,落到她膝上攥着:“阿盈你看,这里是人间西陵,这里是不流云,是我们的家,我们已经离开那里很久很久了。那里没有太阳,这里有,那里也没有的花香,这里都有。那里有刀,会割在身上,这里不会有的,所以也不会疼。”

    盈阙手上使力,花玦顺势站起来,盈阙将秋千让了一半位子给他,花玦顺其意,便坐在她身旁,脚推地,将秋千荡了起来。

    盈阙问:“今日先不画了好不好?”

    花玦不答,反问:“那明日画好不好?”

    盈阙低垂眉眼:“后日吧。”

    花玦笑问:“真的后日吗?”

    盈阙不看他:“万一后日下雨,刮风呢?”

    花玦笑答:“那便不画了,以后也不画了。”

    盈阙偏过头来,有些欢喜地问道:“真的?”

    “真的。”

    这时,墙上传来笑声:“那岂不可惜了?”花玦盈阙一齐回头望去,墙上正趴着两个人,左边那个穿着花裙子,咬着手吃吃地笑,方才正是她说话。

    花簌从墙上蹦了下来,小百花却是先爬到探出墙外的树干上,才慢慢悠悠地从树上爬下来。

    花玦不由训道:“有门不走,偏要翻墙,带着小公主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却连语声都不高。

    小百花忙挡在花簌身前:“小归弟弟总说他的兄嫂恩爱,于是小花儿才想偷偷听一听你们的悄悄话,不关小归弟弟的事儿,哥哥你骂我,别骂他了吧。”

    花玦刚张了嘴,音还没吐出来,小百花便又噔噔噔地跑去了案旁,向花簌招招手,又对花玦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哥哥,你与姐姐在秋千上坐着真好看,东西都整备得齐全了,小花儿给你们画吧?我画画也不错!”

    花玦不上当,话锋一转:“你们今日怎么不上课?”

    小百花嘻嘻笑道:“先生病了,阿娘准我们今天休息一日。”花簌点点头,补充道:“也没有课业。”

    小百花自顾自就提起笔来,笑吟吟地让盈阙和花玦自个儿说话,不用理她。

    小百花画完了,得意洋洋地拿来给花玦盈阙瞧,她还说要将画裱起来,当做她送给他们迟来的新婚贺礼。

    第96章

    妖国寄来染血书,街上巧遇旧病人

    离离儿姒白日里也不睡觉了,

    她将归来树风鸢还给了盈阙,花玦有空闲的时候,便教她们两个扎风鸢玩。花玦都已扎完了三只,离离儿姒却还是不曾学会。

    劈不了竹篾,

    斫不成木,

    裁不了丝绢,

    系不成线。

    最后天黑了,她带上三只做成的风鸢走了。

    天上飞来一只灵鸟,

    缠上离离儿姒一齐放上天的三只月宫桂树的风鸢。灵鸟挣脱不开,

    喈喈哀鸣,

    划破清夜寂静。

    离离儿姒抓住了那只灵鸟,灵鸟胡挣乱啄,

    无意啄破了她的手,离离儿姒蓦地松手,灵鸟复又冲向天际,

    向西陵王宫飞去。

    灵鸟冲破糊窗的纱,一头撞进盈阙的怀里,没了声息。

    盈阙展开云牋鸟,上面只有一摊刺目的血,

    角落里印着一个胖胖的糖葫芦,

    那摊血在纸上晕开,沾上了糖葫芦。

    盈阙没有叫醒花玦,她拿着展开的信笺走出房间,

    赤足踩在地上,

    没有一丝声响。她独自坐在凉阶上,

    仿佛溶进了月光里,恒静,

    恒久。

    “你在想什么哩?”影卿在她身边坐下。

    凉阶上,两道背影潇潇,凉阶下,月光如水,树影婆娑摇摇,参差披拂,却照不见人的影子。

    盈阙手里拈着那张薄笺,淡淡道:“想家。”

    影卿的目光也落在了盈阙的手上,默了默,还是勉强笑道:“想家好呀,想念才会珍惜。”她掰开盈阙的手,拿过那张抹了血的薄笺,说道:“那我走咯?这封信来得急,又这般吓人,怕是不死都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得即刻动身。”

    “若是不去……”

    “若是不去,这把火烧得更快。凡事都有终了时啊,你岂会不知?”

    盈阙缄默了,影卿从凉阶上起身,走出两步忽然停住,回过身来,她挠了挠鼻头说:“盈阙呐,你送我一个名字好不好,我好像,一直都还没有名字。”

    “你不是也叫盈阙吗?”

    “可总得区分呀,以后我就不能总是留在你身边了。”

    盈阙偏头想了想,想不出来。

    “阿盈好不好?就叫阿盈好不好?这样子,以后在花玦面前也不会露馅了,所以就叫阿盈好不好?”

    盈阙仰头望着,影卿揉着耳朵,眨着眼,神情欢欣地向她要个名字。

    盈阙说:“好。”她点了下头。她还说:“这一回去妖国,不要傻傻地逞强,日羲砂反噬很厉害,若是打不过,回来我身边便好。”

    “嗯,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影卿没再多说什么,匆匆便走了。

    她走时,有意避开了南絮一众,并无人发觉,走得悄无声息。还不知不死都是何情形,京沂寄来这样一封信,真不知青蓦还是死是活。

    影卿想了想,将这纸笺复又叠起,往里注入了一道神力,眼看着它化作灵鸟重新展翅,向东面飞去,东南高枝疏影,灵鸟更飞过疏影外,她自望西而去。

    盈阙望着秋千在树下静静的,挂在上面的铜铃一动也不动。没有风来,它就是个呆呆的木头架子,被花藤捆着,扎在地上稳稳当当的,不会倒,也搬不走。

    “我看见了你的秘密。”

    盈阙循声仰头望去,是墙头上的离离儿姒在说话。

    她接着又说:“你脚下的这团黑影,此时是假的,你的影子变作了人,你将自己的名字给了她,你们还说,花玦不会发现。”

    盈阙回头看了眼门,正掩着,她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不会扰醒屋里的清梦。盈阙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没有看见。”

    “没有影子可以瞒过日月,你也瞒不了我。”离离儿姒的轻纱摘了,露出清冷的脸,一半在树影里隐约,一半在月光里皎洁,她冷冷地指明盈阙的罪,“雪女上仙,你犯了禁。”

    盈阙神情未改,依旧如浮云淡薄,只是又说了一遍:“你没有看见。”

    一滴夜露从枝头滴落,凝作冰片划破翠叶,向离离儿姒飞去,直到眼前,离离儿姒才看见,只来得及侧首避开,被割下一段青丝,凌厉的杀器化作清水,了无痕迹。离离儿姒从墙上狼狈跌落,与划破的碎叶一同坠地。

    “你以后也说不出来。”盈阙又看了她一眼,不兴波澜。

    离离儿姒扶着树站了起来,她摸了摸头发被割断的一缕,默默地将一头长发轻拢,伸手拈一段月光,捻作发带,将长发慢吞吞地编了起来。

    终于编束好了辫子,离离儿姒才道:“我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以后也不会说,不要杀我。”

    盈阙不相信她,便说:“你起个誓来,以月华起誓。”

    离离儿姒依言照做,盈阙果然便不再理会她,她自回屋里,等过了会儿,她便拿了张写了字的信笺出来,信笺化鸟,望东高飞,翙翙远逝。

    寄出了云牋鸟,盈阙便又回了屋里,这回便不曾再出来,夜阑人静,独留离离儿姒在院中惆怅地收理断发。

    翌日清晨,盈阙起身时,离离儿姒早已走了。

    自从烂槐寺重建,空心归了师徒搬出了宫去,不流云便无人再做膳食,热饭寒食一概不见,花簌一时还有不惯,不过花玦其实也曾做过一顿饭,却不合花簌口味,花玦便只能打发她去找王后和小百花蹭饭了。

    这日先生的病还未好全,小百花向王后撒娇卖痴,央求了一个早上,终于求得王后答应不另寻他人暂代先生上课,再给她们多一日休假。

    小百花拉着花簌在花园里种下她新寻来的花种,与花簌吹嘘等这种子开花,会如何如何鲜妍,会如何如何芳香。

    刚说了几句,小百花却又沮丧下来,忽然叹了口气。

    “以前被养父养母收养的时候,家中很穷,从来都见不到这般好看的园子,如今有了这般好看的园子,却又觉得园子小了……小归,你会不会觉得小花儿很贪心?”

    花簌耸了下肩,有些奇怪地说道:“不会啊,这园子实在很小哇。”

    她绕着面前这片花圃走了一圈:“有些花从来也不适合养在花园里,就该生在人烟蹊径旁,野渡孤江畔,或是深林穷谷里,漫山遍野地开满一大片一大片,无边无际,没有规整形状,那样子才叫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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