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悉提出的那个要求多么荒唐,任谁看都是无脑富二代闹的笑话,连沈文华和沈兆岭都没有想到,沈和微会同意。
他跟陆晚星换了戒指,吻了陆晚星的额头。
刚结婚时,他的信息素状态还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
他对陆晚星有多坏,在床上弄哭过陆晚星几次,他都记得。
几乎是经历了两次易感期,才自认为是得到了omega充分的抚慰,情绪也变得平和。
可医生也说了,陆晚星现在根本没有信息素。
至少没有对沈和微起过作用。
那是什么在对他起作用呢。
不再向外分泌信息素的陆晚星,需要沈和微的信息素的陆晚星,这五天又为什么没有给沈和微打过电话。
沈和微想,总不会是因为他不是那个送丁凡惠去医院的人吧。
总不可能陆晚星一直以来对他的喜欢里都掺了一部分错给的好感吧,总不可能,已经接受了等死的陆晚星会答应跟他结婚,不单单是因为想抓住生的希望吧。
总不可能,陆晚星现在觉得,他们“就这样下去”不好了吧。
第21章
沈和微把心里想的原样说了出来。
最后问:“陆晚星,你现在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陆晚星就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到哑口无言。
最初的好感,确实是因为一直以来都记得是他给过丁凡惠唯一的温暖。
若非如此,面对其他任何一个第二次见面就要上床的Alpha,陆晚星不会给他好看。
不会在他提了分手以后还去见面。
不会因为在床上被半标记而退学、痛苦、失败。
陆晚星想起很偶尔的几次,他对沈和微提起丁凡惠,以为是两个人都能共感的话题。
现在想想,沈和微表现出的无动于衷,不是因为他性格如此,情绪不外露,而是因为他的确无感。
他紧接着压着陆晚星上床,是单纯想要泄欲,而不是转移陆晚星的注意力。
他一句都没说过同情陆晚星的话。
那时陆晚星是想要他的同情的,更可悲的是想要他的可怜。
当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怕被他可怜的。
因为可以坚定地相信,一切情绪都最终会积累为爱。
后来慢慢相信沈和微在床上的表现就是喜欢,可沈和微也连续两次轻易地说了分开。
原来最初的基础都是错的。
如果抽去地基,高楼还存在吗。
陆晚星觉得,自己大概冰冻了半个世纪,才像机器人走程序一般,语气平直地说道:“对不起,你问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想,很可能,跟你一样,也并不算是喜欢了吧。”
沈和微没再说一个字。
他的状态令人不安,表情僵硬,脸色阴沉,呼吸起伏很大,信息素也克制不住地大量散出。
陆晚星又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见他不动,说了句“我们都冷静一下”,先回了卧室。
沈和微可能一直都在原地,十几分钟后,陆晚星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他走了。
第二天一早,医院来电话,通知他们俩该去准备采集Alpha的腺体细胞,陆晚星给沈和微打电话,沈和微没接。
时间刚过八点,陆晚星摁灭了传出忙音的手机,望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预感。
又过了平淡安静的两天,预感越来越无法忽视,陆晚星一早起来,没吃早饭,就带上证件去了附近的小医院。
等结果时,他久违地收到了姜蓓蕾的消息。
姜蓓蕾:
陆晚星:
姜蓓蕾:
姜蓓蕾:
陆晚星:
姜蓓蕾:
陆晚星:
姜蓓蕾:
陆晚星:
姜蓓蕾:
姜蓓蕾:
陆晚星点进去,因为是校内网的论坛,需要登陆才可以看,陆晚星早就不记得自己的账号密码,用姜蓓蕾的才成功看到。
发帖人是之前爆料陆晚星那个同学,帖子的主楼写了简短的两句话:
跟在文字后面的,是另一个帖子的链接。
点进去,一眼看到内容很多,但比起校内网论坛首页常见的其他文字上都语焉不详的讨论帖,这个帖子的条理非常清晰,甚至精心排版过,还有内容导引。
第一部
分内容,开头是两张照片,合照的主角都一样,陆晚星与沈和微。
一张用拍立得拍的,上面有时间,陆晚星还在读大三的第二个学期,第二张,时间是婚礼那天。
紧随其后的婚礼新闻,也再一次说明,陆晚星一直以来的交往对象,都是他后来的结婚对象,如今沈家的当家人,休学单纯是身体原因。
第二部
分内容,详尽地陈列了陆晚星休学后的所有作品,从杂志内页插图,到网络约稿,包括那本目前销量依然不错的儿童画册。第三部分,是来自沈和微公司法务部的说明,敦促学校相关部分尽快处理,有关同学删帖道歉。
陆晚星注意到发帖时间,是一月一日的中午,距离最初说陆晚星因作风不良被迫退学的那个爆料贴出来,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从应对时间等各方面来说,都十分有力。
下面的评论也变了风向。
是请假回家结婚,顺便随手出了本画册】
陆晚星只看了一屏的内容,点了退出,给姜蓓蕾回消息。
陆晚星:
姜蓓蕾:
陆晚星:
姜蓓蕾:
姜蓓蕾:
姜蓓蕾:
陆晚星想了想,道:
姜蓓蕾:
姜蓓蕾:
姜蓓蕾猛然间得到意料之外的消息,发了两条问号,接着在陆晚星的对话框里激动了几十条表情包。
然后匆匆下线:
没多久,护士也叫到陆晚星的号,进医生的办公室刚落座,就听医生说:“看HCG的含量,确实怀孕了,应该在十天左右,想知道性别吗,我给你开化验单。”
陆晚星把搁在腿上的手机放在桌面上,问:“我两周前刚做过腺体穿刺,有影响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重新拿过化验单,半晌道:“一周以后再来复查,期间避免大量活动,禁房事,待在Alpha身边。”
“我最近计划做解除半标记的手术。”
“……”
医生打量陆晚星:“所以,孩子你不打算要?”
陆晚星说:“做手术他活不了吧。”
医生道:“这不是废话么。”
“这几天反正看不出什么。”医生道,“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你的各项指标都很好,胎儿应该是很健康,割除一部分腺体后,还能不能再怀孕,都是未知的。”
“动手术的医生说,不会影响怀孕。”
“他是割腺体的,当然这么说。身体不是照着理论笔直生长的,腺体存在在你身上也不是为了让你去割。”
“况且,人为操作总有误差,任何一个万一发生在自己身上,都是一万,还有反悔的余地么?”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住家阿姨利索地热好了收起不久的饭菜,陆晚星想了想,坐下吃光了一碗饭。
他走进卧室,仰面倒在床上,静静躺了片刻,又打开手机,看那个澄清贴的主楼照片。
拍立得是沈和微送他的,那张照片是两个人的第一张合照。
当时被沈和微拿在手里,说要晾晾,后来陆晚星就没再见过。
沈和微送过他很多小东西,应该是从哪里看过类似于送恋爱对象的一百件礼物的软文,每一件都很有代表性,除了拍立得,还比如说永生花。
当时沈和微还试图送辆车给陆晚星,但陆晚星不会开,沈和微又是言出一秒都不等就要行的人,库里南买好放在院子里,叫陆晚星去报驾校。
后来没多久,在夏天要开始的时候,沈和微说:以后别再联系了。
陆晚星把他送的东西整理好放在杂物间,半个月以后,接到沈和微的电话,叫他回去拿自己的垃圾。
抱上纸箱要走的时候,沈和微又让他把车也开走。
陆晚星觉得他有神经病,沈和微不觉得,两个人吵了几句,吵到了床上。
阿姨又叫吃晚饭的时候,陆晚星才醒过来。
他不小心睡着了,梦中接着回忆在临市的几个月,跟过去种种譬如烟尘一个道理,睁开眼睛,就忘了大半。
沈和微久违地也在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家,不过没有跟陆晚星说话,经过餐桌,径直进了卧室。
陆晚星默默吃完,住家阿姨默默收拾。
偌大的房间里,笼罩着初春沙尘暴的阴霾,好像呼吸间都有尘粒,叫人窒息。
陆晚星准备去洗澡时,看沈和微和衣侧躺在床上,脚上的皮鞋也没脱,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他身边问了一句:“吃过饭没有。”
沈和微不说话,陆晚星说:“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和微像听不见陆晚星的话,沉默地背对着陆晚星。
陆晚星去拉他的胳膊,他突然坐了起来。
把手臂抽出去的动作很大,陆晚星踉跄了一下,隐约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沈和微依然是侧对着陆晚星的姿势,不过仍能看出脸色很难看,不知道从哪回来的,嘴唇都有些发白,眼神里带着疲惫的凶狠。
“别动我。”沈和微说。
“能谈谈吗。”
“有什么好谈的。”沈和微看了陆晚星一眼,很快,就转开了眼神,挺直了脖颈说,“我现在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我向你道歉。”
沈和微想了想,脸色更难看了,扔出硬邦邦的三个字:“不需要。”
“我今天去了趟附近的医院,医生说……”
沈和微立刻冷笑一声:“医生说,你的情况不好,需要尽快手术。你想说这个,是吧。”
“可是是真的吗?陆晚星,你也知道,消解剂打了跟没打一样,这一年多你的身体正常,是因为一直跟我在一起。哪里来的情况不好,需要动手术?”
陆晚星慢慢地深呼吸了几下,在窗外最后昏暗的天光中看着沈和微讥讽的表情,说:“你答应过,不标记,后来也说过,会配合我做手术。”
“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沈和微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等拿掉标记,你还打算留在这吗?”
“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一直在想,你到底真的喜欢过我几天?”
陆晚星沉默了。
沈和微咬了咬牙,半晌,又轻笑了一声。
“我目前不打算采集腺体细胞。”他看着陆晚星说,“我想,我还需要重新考虑。”
像听到医生说怀孕时,陆晚星其实没怎么惊讶,此时,他也只是想,“果然”。
对自己的运气不该抱有太多的期待,对沈和微,也是同样的道理。
第22章
陆晚星也定定地看着沈和微,越看,眼神越平静。
他弯腰,拿起床头柜上的化验单,递到沈和微面前。
沈和微的头偏到一边,不接,陆晚星也没有坚持,松了手,两页薄薄的纸摇摇晃晃,落在沈和微腿上。
“医生说,我怀孕了,十天左右,那应该就是过年晚上那次。”
沈和微猛得抬头,表情甚至没来得及转换。
陆晚星没有停顿:“之前,陆泽荣跟你都说过,我得生个孩子。我想问问你,这个孩子,你还需要吗?”
“什么叫,我需要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生,但是你得答应我,生完以后,一定会配合我做手术,去掉标记,关于这个,我觉得有必要签一个书面的东西。”
他的后半句是停顿了片刻后说出来的,似乎是在讲沈和微答应又反悔了的手术,又似乎不止是手术。
“至于你问我还打算留在这吗的问题,我以为我没有发言权,所以暂时还没想过。”
沈和微的心情在陆晚星的几句话之间骤变,上头的喜,伴随着刻骨的冷。
他想在陆晚星的脸上找出情绪波动的蛛丝马迹,可是他没成功。
“孩子不是东西,更不是你用来交换的筹码,我想要他,只能因为是你生的,我可以跟你好好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血?”
陆晚星因为他的话愣了愣:“我冷血?”
陆晚星的平静,被这两个字轻易地冲垮,他的神情当中,是浓烈的不解。
“我优先考虑自己,没有被一个胚胎PUA,叫做冷血?”
“在你看来,我就该跟我妈一样,被你们无底线地践踏到死,是吗?”
他的眼泪随着这两句话涌出眼眶,没有过情绪的酝酿阶段,来得他本人都猝不及防。
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
他只是想到了丁凡惠,自从陆晚星懂事之后,就没被他真正意义上理解过的丁凡惠。
“陆晚星!”沈和微猛地起身,面对面加上他动作大,露出了一点颈后的纱布,“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晚星拿手背抹掉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泪,两个人仅半步距离,眼神对视,谁都没有退让。
沈和微看着镇定的陆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