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鸣笛声渐行渐远,那道蓝红光线在视野里消失,威廉站在暗处问:“程先生,我们要动用华耐家族的关系吗?”
程亦铮掸落烟灰,“卖淫的罪行,我们手里证据充足,他们就逃不过这边的法律制裁,明天你打点一下去警局见他们一面,把利害关系跟她讲清楚,用我们手里的证据换小洲的下落,同时我们的人继续搜寻小洲的下落。”
他指间的猩红一闪一闪的,“威廉,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把小洲的事搞上法庭。”
“程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如果有一天小洲不得不曝光,您会跟您未婚妻解释清楚小洲的身世吗?”
程亦铮沉默半晌,最后一抹残阳照在他侧脸,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解释。”
威廉发觉程亦铮跟从前的不同,他说话时,有时眼角会有不易察觉的柔情,他以前是冰山,现在被融化了一角。
威廉点头,“我明白要怎么做了,我会尽我所能说服他们说出小洲的下落,小洲的事,最好的方式是您亲口告诉您的未婚妻。”
程亦铮掐灭烟头,被腥红灼了一下,他似乎觉不出疼,“我会亲口告诉她的。”
威廉走后,程亦铮去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身上的燥意才完全褪去,他看见手机里有十几通冷春的来电,回拨过去后,冷春颓丧的说:“程先生,订婚宴宣布取消后,大少爷突然出现,给宋韵戴上了戒指,带她离开的……”
宋韵吃了火锅后,夜里胃灼痛得厉害,她起床倒了一杯凉水,翻到两粒胃药吃下去。
躺回卧室,似梦半醒间仿佛回到程亦铮第一次带她去吃的那家火锅店,他说:试一次,一次就上瘾。
这种瘾,她试了,尝试过就戒不掉,就像程亦铮这个人。
那种热从腹腔烧起,蔓延到四肢百骸,宋韵不安分的扯开被子,她在发烧,后背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贴合着她很舒适。
那怀抱紧紧拥住她,叫她的名字:“宋韵,你哪里不舒服?”
宋韵迷迷糊糊的,仿佛看见程亦铮近在咫尺的脸,“我心里不舒服,有个洞,被你捅开的。”
“那我给你揉揉。”
她的睡衣就一层单薄面料,入手丝滑柔软,宋韵勾着他的脖子,“程亦铮,那个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眼里有暗淡的雾霭,“等你好了我告诉你,行吗?”
宋韵感觉被人扶着灌下一粒药,药太苦了,清水也冲刷不掉的苦涩,苦得她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来。
宋韵这一觉出了许多汗,被子睡出了褶皱,睡醒时身旁空无一人。
她看了一眼手机,她竟然睡了两天。
她进浴室洗漱,头发吹干后扯开粉色小皮筋,不小心弹到指尖,挺疼。
疼的手发红。
宋韵甩了甩手。
皮筋拉到极致,反弹的劲儿才猛,才痛,才有感觉。
身体上的痛过劲儿后很快就能忘,心里的痛,会在寂寞的夜里、某些时刻反反复复的出现,痊愈很难。
宋韵把皮筋扔垃圾桶,看见里面歪七扭八的几根烟头,这些烟头提醒着她。
那不是梦,程亦铮来过。
来过,又走了,梦里的事真实发生过,他说等她好了,他会告诉她。
宋韵接了一通老宅的电话,爷爷说想喝她煲的汤。
宋韵买好食材,借用一层的小厨房煲汤,保姆给她打下手。
程亦哲站在厨房门口时,宋韵正背对着门口,系着围裙,专心调汤。
程亦哲又高又瘦,站在那里,黑影覆盖而下,保姆愣了一下。
程亦哲竖起食指抵住唇,以嘘声的手势,保姆侧身让出位置,程亦哲示意她出去。
订婚宴取消之后,圈子里都在传宋小姐跟程家的事,现在都认为宋小姐要嫁的人变成了程家大少爷。连张家都亲自派人打听宋韵跟程亦哲的事,程亦哲那天正好在,也没否认,直接跟张家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张婉瑜。
一个女人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终究是不妥,三少爷那边还没说什么,大少爷就迎风而上,多少有些强夺豪取的意思,等三少爷回来,还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呢。
保姆犹豫了一瞬,但程家长辈都管不了的事,她一个下人,又能多说什么,她转身出去,门没关。
程亦哲悄无声息,停在宋韵身后。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韵跟大哥生疏了
宋韵毫无察觉,专心调汤,以为保姆还在,“给我几粒冰糖。”
程亦哲第一次进厨房,左右翻找,取出几粒递过去,宋韵摊开手掌,“三颗就够,剩下的你还装回去。”
“三颗就够?”
宋韵听见声音,手一抖,回身看见程亦哲站在身后,冰糖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大哥……”
程亦哲垂眸看着地上的冰糖,怕她踩到滑倒,蹲下想去捡起来,宋韵凑巧同时蹲下,硬碰硬磕到额头,磕的她眼冒金星。
程亦哲伸手去揉她磕到的部位,很明显,晕红了一片,“疼吗?”
宋韵微微偏头躲避,程亦哲沉默几息,笑道:“小韵跟大哥生疏了。”
一刹那的对视,他眼神很直白,“被外面的流言吓到了?”
宋韵拂开他的手,直起腰,亮出五根手指给他看,无名指明显红肿,戒指旁边的肉发胀凸起,“戒指摘不下来了,我越着急越拔不下来。”
宋韵想告诉他,她试图摘过,发烧过后手指微胀,她越拔手指越肿,戴着他的戒指不还不是她本意。
程亦哲看得心疼,“拔不下来先戴着,我也没逼你还我,也没说你戴了我的戒指就一定得嫁给我。”
他语气既正经,又调侃,宋韵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亦哲凝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捻过她脸颊,宋韵一怔,本能躲闪,程亦哲说:“别动,是西红柿汤,你煲的西红柿牛腩汤?”
宋韵仍歪着脑袋,“给爷爷的,马上就好。”
程亦哲手指一抹,她的脸很有弹性很顺滑,汤汁沾在他拇指,他伸手给宋韵看,“你看,我没骗你,你弄到脸上了。”
他抽出一张清洁湿巾擦拭指腹,厨房的门敞开着,张婉瑜杵在玄关往这边看过来,眼带湿意。
保姆站在厨房门口,“大少爷,张小姐来了,想跟您说几句话。”
程亦哲波澜不惊的丢下湿巾,对宋韵说:“汤煲好先给爷爷送去,趁热才好喝,难得他今天有胃口。”
宋韵点头,“张小姐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我会跟她说清楚。”
宋韵听程亦哲这样说,心稍安,转身去拿汤锅里的汤匙,被热度灼了一下手,她咬住唇,没发出声响。
程亦哲穿过玄关,对张婉瑜说:“去外面吧,今天天气不错。”
暖阳渡在两人身上,张婉瑜眼睛红的厉害,“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了很久。”
张婉瑜手心汗涔涔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天你在订婚宴为宋小姐戴上戒指,也不全然是为她解围,你想要娶她,是吗?”
程亦哲看着远方,一字一句沉甸甸的,“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
张婉瑜还记得第一次跟程亦哲在黄海饭店见面,他的眼型很好看,即便他当时看不见,也掩饰不住他的光芒,他就那样晃得她坠入下去,她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
张婉瑜掐紧手指,“那你讨厌我吗?”
程亦哲瞥她一眼,“谈不上,该说的话我都跟张小姐说清楚了,希望你能明白。”
张婉瑜眼神黯淡,“他们都想娶张家的小姐。”她抬起头,触及到他的眼神,“是因为我爸爸,对吗?”
程亦哲笑了下,“但我不需要,我的婚姻很自由,我只娶我喜欢的女人。”
“你从退任程家家主,就为以后规划好了路,你从来不稀罕家主的地位,你喜欢自由,是吗?”
四月的风还是凉飕飕的,程亦哲只穿了一件衬衣,在阳光下白的晃眼,“对。”
张婉瑜喉咙发紧,“你的规划里,也包括她的吧。”
“婉瑜!”
张母看见张婉瑜缠着程亦哲在庭院里聊天,快步走过来,“车在外面停好了,跟妈妈回去吧。”
张母边拉着不甘心的张婉瑜,边对程亦哲笑了笑,“不好意思程公子,打扰了。”
程亦哲清风霁月,“不打扰,伯母。”
走出去很远,张母才说:“婉瑜,现在程家正乱,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咱们不嫁程家的男人。”
张婉瑜扭头,“妈,我不会再掺和了,都说清楚了。”
张婉瑜如梦初醒,程亦哲从始至终都有喜欢的人。
他把宋韵带走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不是空穴来风,是他早有规划。
他喜欢的,想娶的人,是他曾经的堂妹,宋韵。
宋韵把西红柿牛腩汤端进爷爷卧室,一勺一勺喂爷爷喝下去。
爷爷拍拍她的手,“好喝,爷爷先歇一会儿,一会儿再喝。”
“你三哥撇下你,一声不吭的走,气不气他?”
宋韵欲言又止。
“气他都是轻的,你该骂他,打他。”
宋韵嗡里嗡气的,“爷爷,我不敢打他。”
爷爷拄着拐杖支撑自己的身体,“你不打他,爷爷替你打他,等他回来,一定要问问清楚,他凭什么说走就走,天大的理由还能比我宝贝孙女重要吗?这男女之间啊,最怕有误会解不开,不管是什么理由,等他回来,爷爷一定帮你出气,好不好?”
爷爷拖着病身还在操心她的事情,宋韵感动又伤怀,“爷爷。”
“诶。”程老爷子咳了咳,“不要哭,要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勇敢的去面对,记住了吗?”
宋韵不想让爷爷太过忧心她的事,“爷爷,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
“两个老人去养老院,70岁的老人进去了,90岁老人没进去。”
“工作人员说:对不起,大爷,我们不接受儿女健在的老人。您的资料显示,你有一个儿子。”
“90岁老人说:刚刚进去的就是我儿子。”
爷爷哈哈大笑,“你看,我都笑出眼泪了。”
笑话并没有多好笑,爷爷是承宋韵的孝心,这个时候,宋韵讲笑话哄他开心。
更像患难时候的相互安慰。
程老爷子喜欢宋韵,不光是她的乖巧,她钻研舞蹈时的刻苦韧劲儿,还有她的灵秀,一点就透。
第一百四十章
是不是要叫你大嫂
宋韵结束演出后正是黄昏,一辆梅赛德斯等在剧院门口。
小唐比宋韵先看见车里的人,“程、程家大少爷,是来接你的吗,韵姐姐。”
小唐还记得上次大少爷送竹里馆的粤菜请舞团的人吃,她撞见程亦铮给宋韵卸妆。
两个男人档次拔的太高,青州省数以千万计的男人,没有几个比得上,韵姐姐命真好。
可如果是小唐,会纠结这两个男人到底选哪个好,一个温柔体贴,一个安全感十足。
小唐纠结的间隙,梅赛德斯的男人已经从车里出来,目光定在宋韵脸上。
是来接宋韵的。
小唐主动告辞,“我先走,韵姐姐。”
程亦哲伸手拉开后车门,“上车吧,小韵。”
宋韵站着没动,“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