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打断他，眼底都是苦涩，“你先听我说。”

    “你之前执意要跟我订婚，就已经得罪了族里的长老，你答应帮我调查泰途集团牵扯关系网同样对你不利，这次你借用张家船只，为了我追到岛国的边界，还动用了枪支，在族规里犯了大忌，也触碰到了红网。你的家主之位，是因为我丢的。”

    “没有人认为我们是合适的，最配得上你的是张家的小姐，所有人都希望程家跟张家联姻。我父亲的事情已经了结，我也要重新开始生活，过去的两年，就像是一场美梦，以后，我会学着懂事，学着保护自己……”

    宋韵哭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他脸亦是冰凉的。

    “你怪我吧。”她轻轻捏住他肩膀，“我跟母亲一次次上访失败，我在青州的街头看见你被簇拥着上了红旗轿车，我承认我有过私心，虽然我从来没提过让你用关系帮我翻案，攀上你，我有过期待，我仰慕过你身上的权势和地位。我最开始的动机就不纯，你为我牺牲名誉和前途不值得。”

    程亦铮盯着他，眼底的血丝像赤热的火光，“宋韵，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并不在乎。”

    宋韵崩溃出声，“对，都过去了，你现在无权无势还能为我做什么呢，你放了我。”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蜷缩成一团。

    分开是一把双刃剑，刺伤对方的同时，也刺伤了自己。

    程亦铮感觉身上的力气都用光了，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口腔一股腥苦的味道。

    这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花卉园里的粉玫瑰已经冒出嫩绿色的叶子，可粉玫瑰摇曳绽放时，或许等不到它们的主人来看。

    它们的主人再跟他说分手。

    程亦铮深吸口气，目光触及她单薄抖动的肩膀，他伸手摁住，“好，如果离开我能让你解脱，那我答应你。”

    宋韵缓缓止住眼泪，她想，笑着离开是最后的体面。

    她再次跟他道歉，“对不起。”

    她把椅子上的外套穿好，除了眼睛的红肿，她其他地方都还算整齐。

    “程先生，我走了。”

    不是三哥、不是程亦铮，是敬称程先生，一个称呼隔断了他们的关系，再见面，是不是就成为了陌生人？

    程亦铮抬头的瞬间，宋韵转身离开。

    没有逗留，没有回头。

    连她最后的正影，他都没有捕捉到。

    场馆里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那道门重重合上，吞没了宋韵孤单的影子。

    周围寂静空旷，昏暗的光线笼罩住程亦铮，他感觉一股冷流穿透心脏，生生的割痛。

    不知过了多久，冷春从暗处走来，他担忧的问：“程先生，您还好吗？”

    男人声音饱含沙哑，“派一辆车跟着她，看看她好不好。”

    ……

    宋韵开着那辆保时捷，极快速的返回金城华府，路上有几处闯红灯她已经不记得，明天罚单就会发到她的手机上。

    房子越大越华丽，越显得落寞，不像是一个家。

    宋韵浑浑噩噩的不知在沙发上坐了多久，门铃声响起，她以为是幻听，门铃声再次响起时，她才去开门，是小唐站在外面。

    小唐拿着行李箱，看见宋韵眼圈就红了，“韵姐姐，你能收留我吗。”

    “小唐，怎么了？”

    小唐一下抱住她，“我被舞团开除了，我的房租到期，身上身无分文，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

    宋韵愣了一下，原来被人需要的感觉，可以填补一点点心里的缺口。

    她僵硬的拍了拍小唐的肩膀，“怎么会被开除呢。”

    “你有一阵子没去舞团了，尔虞我诈太严重，我是牺牲品，有时间再跟你细聊，韵姐姐，能借你家厨房一用吗，我好饿。”

    宋韵把小唐请进来，小唐被里面的格局和装潢震撼到了，“这就是程先生送你的豪宅？装修也得花七位数吧。”

    提到程亦铮，宋韵神色肉眼可见的不好，小唐发现了，忙问：“你跟程先生怎么了。”

    宋韵深吸口气，“分手了。”

    “对不起，韵姐姐，我提及了你的伤心事。”小唐眨了眨眼睛，“这样吧，我做饭给你吃。”

    小唐三下五除二，把厨房当作自己家的一样，不过她手艺不错，做得粥和小菜都挺合胃口。小唐吃了不少，宋韵只勉强吃了一小碗。

    晚上，宋韵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这间熟悉的卧室里四处都有过程亦铮的影子。

    他为她簪发、他抱着她去洗澡……

    她想着他的样子，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出现的全是他。

    他给她留下的烙印太深刻，她如何努力都挥散不去，记忆里，梦境里，全都是他。

    她的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了，一清二白。

    过往皆是短暂的泡影，碎成泡沫。

    她眼泪无声的落下来，将头埋进被子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偷偷探望

    二天清早，宋韵泡了个澡，九点钟才下楼。

    小唐已经把早饭准备好，香味四溢。

    她才坐好，小唐就坐在她对面，“韵姐姐，我现在没钱支付你房租，我管做一日三餐，兼给你打扫房间，抵做房租，好不好。”

    宋韵抿了口牛奶，“我又不是包租婆，什么时候让你交房租了，一日三餐我们可以轮流做，你在这里就当给我做伴，我欢迎。”

    小唐不好意思，“韵姐姐，你刚跟程先生分手，哪有心情做家务，我住在你这里，多帮你分担一些，心里才过意得去。”

    “我是失恋，但我的生活也得继续啊，我有胳膊有腿，哪里需要别人特殊照顾，一个人也要独自美丽。”

    小唐赞同，“对，独自美丽。”

    宋韵给小唐剥好一个鸡蛋，“我昨天闯了红灯，一会儿你陪我去处理一下吧。”

    小唐咬着鸡蛋摆手，“不用去了，已经处理好了。”

    宋韵顿了一秒，疑惑道：“处理好了，你怎么知道？”

    小唐险些被鸡蛋噎到，伸着脖子吞下去，“我、我猜的。”

    宋韵手机查询罚单，还真的是已处理的状态。

    小唐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回了趟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两张宣传单，“韵姐姐，你不是一直想登上国际舞台吗，WT舞团来青州选角，我们去试试！”

    宋韵目前没有转团的打算，只答应陪着小唐去WT面试，WT那边的面试官却对宋韵很青睐，一定要跟她互留联系方式。

    从WT透明直梯下来，小唐低头发短信：冷先生，你放心，韵姐姐现在状态不错，转告程先生，我会一直陪着她。

    那头回：安心等WT消息。

    小唐唇角牵起淡淡微笑，没注意前面的旋转门，额头撞上去，玻璃门顷刻裂出一道缝。

    小唐额头撞出一道血口子，眼皮也被划伤，不知道伤没伤到眼睛。

    宋韵吓了一跳，“小唐，你别慌，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医院，我们赶紧跑过去。”

    青州第一医院跟WT大楼就隔了一条街，许多政商界的大人物住院都会安排到第一医院的高干病房。

    小唐被送进处置室处理伤口，宋韵在大厅里等待时，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冷春。

    冷春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程亦铮也在第一医院。

    想到跟他分开时，他身上的伤就没有痊愈，冷春还说他在车上咳血，那么很有可能，程亦铮因为生病而住到医院里。

    宋韵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飞快在人群中锁定冷春的身影，追到电梯口时，电梯已经在她面前关闭。

    她看着电梯数字一格格的跳跃，最终停在了20层。

    宋韵从另一部电梯上去，直达20层的心肺科，她问了护士程亦铮的病房，一间一间的找过去。

    他门口贴着‘谢绝探望’的纸牌，透过门口的玻璃，可以看见他俊朗依旧，却苍白得仿佛毫无血色的脸。

    正午的阳光正满，冷春放下百叶窗，斑驳的光点里，他穿着病号服，宽大的领口衬得他下颚线愈发冷峭。

    他掩唇咳嗽了几声，太阳穴鼓胀，手背青筋凸胀造成了针管回血。

    宋韵眼眶发热酸胀，忍了又忍，才忍下想要冲进去抱住他的冲动。

    是她先说分手，揽下所有的错，让他没有罪恶感的跟她分开，她不能继续做他的包袱，她的阿铮不该是这样虚弱无力的，他得站起来，东山再起呢。

    身后经过的小护士问：“你来看程先生？”

    宋韵忙抹掉眼泪，“他怎么样。”

    “程先生是外伤感染了肺部造成肺部发炎，昨晚送过来是高烧，呼吸窘迫上了呼吸机。”

    “这么严重？”

    “主要是病情耽搁，病人也没有重视，好在程先生底子好，他昨晚那样子挺吓人的，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小护士往里面看了一眼，“不过，目前程先生不接受探望，有风声说程先生要接管中原集团的副总，中原集团属于体制内的龙头产业，贯彻肃清之风，避免有借机向他行贿的合作方，程先生新官上任，要避嫌的。”

    宋韵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我看你的样子是真心担心程先生才跟你说得，你别说出去。”

    小护士手里拿着输液袋，“我先进去了，你别停留太久，被发现，程先生要不高兴的。”

    宋韵点头说好。

    小护士推开病房门，里面的人闻声望过来，宋韵急忙躲闪，背靠在墙壁上。

    程亦铮合上手里的文件，小护士给她换了新的输液袋，“您的身体不适合劳累，有空多休息。”

    “有劳。”程亦铮声音嘶哑得厉害，“外面有人吗。”

    小护士撒了个谎，“没人。”

    宋韵听见他的声音，指甲快要攥到肉里，她扭头，一刻不停的离开。

    到了楼下的处置室，医生正在找小唐的家属。

    宋韵跑过去，“我是。”

    医生瞥她一眼，“去哪里了，找你那么久，病人眼球有轻微划伤，需要入院观察，这是住院单，你先去缴费。”

    小唐挺惭愧的看着她，一个眼睛正常，一个眼睛封上了纱布，“韵姐姐，又让你破费了。”

    宋韵说：“没关系，你先等一会儿，我交完费陪你去病房。”

    下午，宋韵回金城华府炖了两锅汤，一锅鸡汤，一锅鱼汤。

    鸡汤给小唐，鱼汤给程亦铮，鱼汤的刺剔得很干净，撒上香菜末，闻起来十分鲜美。

    宋韵先给小唐送过去鸡汤，陪她说了会儿话，天色渐晚，她才拎着鱼汤上了20层。

    恰巧程亦铮的病房没人，他正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