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身上骨节发出的咔哒声。

    听见了人们发出的哀号声、惊呼声。

    但就是没有听到爸爸的声音。

    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妈妈坐在我的床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看着面色苍白的妈妈，扯了扯干裂的嘴唇，说出了那句我想了很久的话。

    「妈妈，你带我走吧。」

    「我不想要爸爸了。」

    8

    妈妈和爸爸分坐在病床两侧。

    爸爸的头发剃得短短的，脸上还有一些擦伤，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他不耐烦地抖着腿：「有什么话快说，我还要给小辉买饭。」

    妈妈开门见山，从包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

    「我们离婚，小昀跟我。」

    爸爸抖动的身子瞬间就停下了。

    他死死地盯着妈妈手里的协议书，脸皮狠狠地跳动了几下。

    「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个？」

    「两个孩子都还在医院里住着，你居然要跟我离婚？」

    爸爸的声音猛地拔高，看向妈妈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理喻。

    妈妈条件反射地颤了颤，但看见病床上虚弱的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对，离婚！」

    「段勇，作为一个父亲，你偏心、暴力、愚昧，我不可能让小昀跟着你这样的人。」

    「所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小昀！」

    妈妈和爸爸隔着我的病床久久对视着。

    良久，爸爸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嗤笑。

    「行啊，如你所愿。」

    爸爸接过离婚协议，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和妈妈，眼中都是轻蔑。

    「如今小辉读的是明南，以后要去的是重点高中和大学，前途只会是一片光明。」

    「而你这个儿子，一年级的考试都不及格，以后怕是连高中都考不上。」

    「我倒要看看，你们一个废物带着一个蠢货，能翻出什么花来！」

    爸爸摔门离开了。

    妈妈怔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脱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

    「小昀，跟着妈妈可能会比较辛苦，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将脸往前送了送，让妈妈的手和我贴合得更紧密。

    「有妈妈在的地方，就不苦的。」

    不如说，没有爸爸在的地方，都不会苦。

    我像没有骨头一样赖在妈妈的怀抱里。

    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9

    妈妈带着我在她单位附近租了一个单间。

    小小的房间里，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柜子。

    妈妈捧着我的脸，眼底满满都是愧疚。

    「对不起小昀，妈妈没有办法带你住大房子，也不能送你去读最好的学校。」

    「你未来可能要吃很长一段时间的苦，你，还愿意跟着妈妈吗？」

    我抱住妈妈的脖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妈妈的眼睛。

    「我不喜欢大房子，也不喜欢贵贵的学校。」

    「我只要有饭吃，有妈妈陪着我就好了。」

    「妈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做一个被偏爱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