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期盼着张大人能信守承诺,在那权倾朝野的刘首辅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在他的幻想中,只要刘首辅能对他网开一面,他便能重新得到重用,往昔那些被命运无情碾碎的梦想,或许就能再次破土重生。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总爱朝着最残酷的方向转动。
正当他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之中,思绪飘向那遥不可及的仕途巅峰时,一阵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如同一记重锤,骤然打破了家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刘子修心头猛地一紧,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
还没等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家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撞开。
王硕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满脸涨得通红,好似熟透了的番茄,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得意交织的诡异光芒,那光芒中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又夹杂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
他大步流星地冲到刘子修面前,伸出粗壮的手指,几乎就要戳到刘子修的鼻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骂道。
“刘子修,你这无耻之徒!竟敢在秋闱上作弊,你以为你那点龌龊勾当能瞒天过海?我可是在考场上亲眼看着你捣鬼的,你休想抵赖!”
刘子修听闻此言,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瞪大了双眼,那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就与他积怨颇深的王硕。
心中的惊怒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毫无一丝生气。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嘴唇颤抖着,想要辩解,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拼尽全力反驳道。
“王硕,你……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刘子修虽时运不济,但也绝不是那种弄虚作假之人。我在考场上光明磊落,全凭真才实学,你为何要如此诬陷我?”
王硕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那笑容如同寒冬的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官兵们一挥手,恶狠狠地命令道。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搜!把这屋里屋外,每一个角落都给我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作弊的铁证!”
官兵们得令,立刻如饿狼扑食一般,四散开来,在刘家的各个房间里横冲直撞,翻箱倒柜。
一时间,屋内鸡飞狗跳,瓷器的破碎声、家具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令人心碎的悲歌。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让他靠近
各种物件被扔得到处都是,原本就不富裕的家,瞬间变得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洗劫。
刘子修心急如焚,看着自己的家被这群人肆意践踏,心中的愤怒和无奈如同熊熊烈火般燃烧。
他想要阻拦,却被几个官兵死死地拉住,动弹不得。
他的双臂被官兵们紧紧钳制,挣扎间,衣袖被扯破,露出了苍白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而泼辣的叫骂声从里屋传来。
原来是刘母,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虽说刘母的身材矮小,身形佝偻,但此刻她的气势可是一点不矮。
她一看到家中被弄得乱七八糟,又见官兵们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无礼,顿时火冒三丈。
她像一只被激怒的母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挡在刘子修身前,双手叉腰,对着王硕和官兵们怒目而视,扯着嗓子大声喝道。
“你们这群天杀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儿子本本分分参加科举,怎么就成了作弊?你们凭什么在我家里撒野,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王硕看到刘母出来阻拦,心中的怒火更旺了几分。
他向前跨了一大步,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刘母笼罩,满脸不屑地看着刘母,嘴里骂骂咧咧道。
“老太婆,你少在这儿倚老卖老、撒泼打滚。今天我就是要为民除害,让你儿子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给我让开,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便伸出手,用力地去推刘母,想要将她推开。
那只手如同一把坚硬的铁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刘母本就上了年纪,身体又瘦弱,哪里经得起王硕这突如其来地一推。
她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去。
慌乱之中,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了一旁的大缸上,发出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那声音仿佛是命运的丧钟,在寂静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刘母的身体瞬间瘫软在地,一动不动,昏迷不醒,鲜血从她的头上汩汩流出,在地面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娘!”
刘子修见状,惊恐地大喊一声,眼眶瞬间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官兵们的束缚,去看看母亲的情况。
他的双脚在地上乱蹬,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脚印。
可官兵们却紧紧地抓住他,不让他靠近。
刘子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心中的悲痛与愤怒达到了顶点。
他转过头,用那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硕,声音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硕,你……你今日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刘子修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放过你!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此时的刘子修,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中的仇恨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将他仅存的理智也几乎吞噬。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困的猛兽,随时准备挣脱牢笼,向仇人发起致命的反击。
就在此时,外出洗衣的甜儿也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手中还拎着那只破旧的洗衣桶。
看到家中的情景,她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手中的洗衣桶直直摔在了地上,桶里的水溅了一地,打湿了她的裙摆。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婆婆头上的血,那殷红的血迹如同烙铁一般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颤抖着冲上前去,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她跪在刘母身边,扶起刘母,用手捂着她还在出血的伤口,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刘母那满是皱纹的脸上。
面对刘子修的威胁,王硕却只是冷笑一声。
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轻蔑,仿佛在嘲笑刘子修的不自量力。
他继续指挥官兵搜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刘子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猛然低头,用尽全身力气撕咬下了官兵手上的一块肉。
官兵吃痛,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刘子修便失去了束缚,他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冲上前去和王硕扭打在一起。
两人在地上翻滚,互相咒骂,扬起一片尘土。
周围的街坊邻居听到动静,纷纷围过来看戏,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有的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有的人则在一旁窃窃私语,还有的人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刘子修一边和王硕打斗,一边大声喊道。
“大家都知道,王硕在学堂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和两个小跟班经常作弊,现在他居然来诬陷我!”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的人露出怀疑的神色,开始重新审视王硕。
有的人则面露犹豫,不知道该相信谁。
还有的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在这时,一直在刘子修和婆婆之间忙得焦头烂额的甜儿,根本分身乏术。
她一边要照顾昏迷不醒的刘母,一边又担心刘子修的安危,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之中。
而官兵那边却传来一声惊呼。
“找到了!”
原来,他们在刘家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和秋闱一模一样的试题。
那试题被包裹在一层破旧的布帛里,静静地躺在墙角,仿佛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王硕见状,立刻得意起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指着刘子修说。
“这下你没话说了吧,证据确凿,你就是个作弊的小人!”
刘子修看着那试题,整个人都懵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试题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他大喊冤枉,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与不甘。
可官兵们根本不听,直接将他绑了起来。
绳索紧紧地勒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被押着离开家的时候,刘子修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心如刀绞。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愧疚,他多想再看母亲和甜儿一眼。
刘子修在心中暗暗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翻身杀了王硕报仇。
第一百六十章
绝境
凛冽的寒风仿若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割着甜儿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要将她的肌肤撕裂。
她的发丝在狂风中肆意飞舞、凌乱不堪,每一根都被风纠缠着,像是命运抛出的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她的双手紧紧搀扶着刘母,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艰难,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布满荆棘的险途。
在这清冷的街道上,她们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助,每挪动一寸,都透着无尽的挣扎与艰辛。
刘母头上那原本用来止血的布,被风轻轻掀起了一角,殷红的血迹刺目地暴露在空气中。
像是和这灰暗压抑的天色、萧索寂静的街巷交融在一起,宛如一幅被绝望浸透的画卷,诉说着她们此刻的绝境。
自从刘子修被官兵以秋闱作弊的罪名强行带走,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刘家便被贴上了封条,所有的家产都被无情充公。
甜儿甚至来不及多拿一件可以御寒的衣物,就被迫带着重伤昏迷后醒来却神志不清的刘母流落街头。
此刻,她的双眼满是疲惫与惶恐,那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也是对当下困境的无奈。
牙齿不受控制地不住打战,不仅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内心深处的绝望。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强撑着,努力挺直自己的脊梁,试图给刘母更多地依靠,仿佛她那单薄的身躯,就是刘母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甜儿啊,子修都做首辅了,咋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受这罪……”
刘母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与无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委屈。
自从刘子修被带走后,刘母醒来,她便像是疯了一般,开始胡言乱语。
她的眼神浑浊,时而茫然地望向远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时而又变得癫狂,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全然不知自己正身处绝境,周围的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甜儿轻轻拍着刘母的背,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似是怕惊扰到什么。
“婆婆,子修会没事的,咱们先找大夫看看,把您的伤治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强忍着泪水的哽咽,可她依旧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镇定,想要给刘母一丝安慰,哪怕这安慰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知走了多久,她们终于来到了医馆。
甜儿一迈进医馆的门,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婆婆,她伤得太重了……”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在医馆内回荡,每一个字描述着她此刻的崩溃。
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留着花白的胡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那是常年行医积攒下来的倦意。
他缓缓上前,弯下腰,仔细查看刘母的伤势,粗糙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伤口,眼神专注而凝重。
随后,他又为刘母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仿佛那脉象中藏着无解的难题。
良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遗憾。
“姑娘,老人家这伤太重了,伤到了要害,老夫实在无能为力,无药可医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甜儿一听这话,“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抱住大夫的腿,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婆婆她不能有事啊,她要是没了,我就彻底没家了,求求您了……”
她的身体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这时,刘母突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刺激到,猛地站起身来,眼神瞬间变得癫狂。
“你这庸医!我儿子可是首辅,竟敢说治不了我,子修,下令杀了这医馆里的人!”
她大声叫嚷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干枯的手指仿佛要抓住那不存在的权力,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
医馆里的病人和伙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大夫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紧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是被激怒后的愤怒。
“哪来的疯婆子,在我医馆撒野!小厮,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他怒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立刻围了上来,他们的脸上带着冷漠,伸手就要拉扯甜儿和刘母。
甜儿紧紧护着刘母,像是护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别赶我们走,求求你们,再给我们想想办法……”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在医馆里回荡,那是一种无助的呐喊,可回应她的只有冷漠和沉默,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刘母还在不停地叫嚷。
“我儿子是首辅,你们都得听我的……”
那尖锐的声音,和小厮们的拉扯声、甜儿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小小的医馆内久久回荡。
甜儿和刘母被粗暴地推出医馆,门“砰”的一声在她们身后重重关上,那声音仿佛是命运的审判。
甜儿瘫坐在地上,望着紧闭的医馆大门,泪水止不住地流,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刘母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还在念叨着让刘子修惩治这些“不听话”的人,对眼前的困境浑然不觉。
甜儿泪流满面,随后她不再出声哀求,而是无力地看了刘母一眼,心想到,恐怕这就是命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想咬着牙走下去,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可现实没有留给她一丁点机会。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孤独而又凄凉,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孤魂。
甜儿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扶着刘母,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她们的命运,就像这渐暗的天色,被浓重的阴霾所笼罩,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