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惊水深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西路路 本章:(二)惊水深

    阿豆还是最後一个进门的。

    小皮和三根早一步踏进那破败的木门,门扇「嘎吱」一声弹开,灰尘簌簌落下,像有人刚刚翻过那门板一样。

    她站在门口,鼻子闻到一gu怪味,不像臭水g0u,也不像烂鱼,像……晒坏的药渣,、黏腻,跟地上的乾草味混在一起。

    「你们等等我……」她小声说。

    但两个男孩没听见。他们已穿过小院,在那堵东西倾斜的破墙後探头探脑,往偏厅的方向去了。

    院子里杂草很高,鞋底刷过像有人在耳边搔痒,草根底下还冒出几块破碎的陶罐与一截生锈的铁锅耳。

    她蹑手蹑脚地走,手下意识地拉住裙摆,脚一滑就踢到一个圆圆的东西。

    「咚」地滚了两圈,是个破木碗。里面有几根发丝,全是灰白的。

    她「啊」地一声喊,转身就追进屋内。

    那屋子b她想像得还要暗。

    窗纸破了几块,可光照进来也像被什麽喝掉了一样,全屋都y得泛冷。

    三根在前头叫:

    「哥你快看,这里有东西——」

    话还没说完,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像有人用手指敲墙。

    三人全都僵住了。

    「什、什麽声音?」阿豆抓住三根袖子。

    「……不是你敲的?」

    「我没敲啊!」三根眼睛瞪得圆圆的。

    墙声停了。

    接着是「喀啦」一声轻响,右边角落那扇歪斜的门,自己打开了一条缝。

    小皮抬脚就想去踢,才刚一动,门後「咚!」地砸下一个东西。

    是个吊着的破布袋,里面装了什麽,落地时砸得「叩叩」响。

    三人同时往後跳,阿豆一pgu跌坐在地,惊叫出口:

    「不要丢东西啦!」

    「没人丢!」三根哭腔都出来了,「它自己掉下来的!」

    布袋滚开,一只灰不溜秋的木偶脸朝上倒着,眼珠子剥落,嘴裂了一条线,像在笑。

    这时,窗纸的某个洞口突然冒出一团黑影,像猫,又像一张被风吹动的破纱。

    阿豆立刻转身跑,小皮也扯着三根往後厅冲:「那边门开着,快快快!」

    他们撞开中间那间通往北屋的旧门,一冲进去,一gu冷风迎面灌来,还混着gu淡淡的烟味——像是有人才刚烧过草药还没散开。

    这间屋里堆了很多东西,有竹篓、布匹、一包一包的纸袋,有一口半掩的旧箱子还在冒热气。

    「这里、这里是不是……」阿豆哆哆嗦嗦地说。

    三根一脚绊在一个袋子上,「啪」地踢倒了什麽。

    突然,屋子的某处传来「嗒……嗒……嗒……」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天花板走路。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却什麽也没看到。小皮忽然推了他们一把:「走後门!」

    他话音刚落,东侧墙边,一道帘子无风自动,慢慢掀起。

    後门真的开了,一道光从侧门斜斜洒入。但那光下面,却站着一个黑影,不动也不说话。

    阿豆「哇」地大哭一声,转身抱住三根。

    三根也吓疯了,一边叫一边蹦着往原路冲,小皮原地踹了一脚那黑影。

    「喀!」一声响起。

    那影子竟是一根用衣杆撑着的旧衣架,外面披了件被雨淋sh的旧斗篷!

    「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小皮连喊三声,但人却也转身就逃。

    屋子里的风像活了起来,一扇扇门「啪啪」乱撞,窗纸撕裂声接连响起,还有什麽东西从高处跌下来,在墙後「咕噜咕噜」地滚动。

    他们不记得自己怎麽冲出门的。

    只知道等他们三人又站在日光下时,全身都是灰、腿都是抖的,阿豆的鞋跑掉了一只,三根k脚破了,连小皮也不敢再说话。

    三人对望一眼,没人开口。

    那间废宅,门又慢慢关上了,「喀」一声,像什麽人替他们锁好了一样。

    他们逃出废屋,站在门前的空地上,大口喘气,手脚还在抖。

    阿豆双手紧紧抓着裙角,眼圈红红的,嘴唇发白。三根一pgu坐在地上,还在ch0u噎:

    「哥,我、我不敢了……真的有东西在走……在头上……」

    小皮也没说话,脸seb平常还白,额头满是汗。他把手里还紧抓着的一截破绳甩开,喉头滚了两下才说出声:

    「我、我早说别进去的……你们偏要吵。」

    「是你说要去的……」三根x1了x1鼻子,声音发虚。

    阿豆没cha嘴,她低着头,忽然想起昨天在茶楼听到的故事,抬起头颤颤地说:

    「你们记得吗……那个书生、白什麽的……不是也进了破庙……那里也有声音……」

    「白文谦。」三根立刻接话,像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似的。

    「对对,就是他……最後是人装鬼的!」

    「我想……会不会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也不是鬼?是有人……有人故意装的?」阿豆咬着嘴唇,声音发颤,但眼里有一丝小小的坚定。

    空气静了一下。

    小皮愣了愣,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然後迅速撇开,y声说:

    「哼,早就知道了,我也觉得是装的!」

    三根抬起头:「真的吗?」

    「那还用说。」

    小皮哼了一声,嘴上说得y,但脸上的颤抖还没完全消散。

    他转身看了看那还关着的破门,门板一如先前斜斜挂着,风从门缝里穿出来,像从哪里吹来一口冰气。

    「我现在就证明给你们看。」

    小皮鼓起胆子,一步一步走回门口。

    「那里面根本没鬼。那个掉下来的布袋,肯定是绳子没系好,给风一吹就……」

    「哥你别去……」三根的声音发抖,但人没有动。

    阿豆站在原地,捏着裙角不敢说话。

    小皮走到门前,抬手,深x1一口气,一把把那扇门推了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的瞬间,一道黑影猛地从里面冲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东西,满脸血、乱发披肩,一只手高高举起,手中握着一把生锈的菜刀,朝着他们奔来。

    三人当场吓傻,下一瞬,转身尖叫着狂奔。

    「鬼啊啊啊——!」

    「救命啊——!」

    「我要回家——!」

    小皮跑得最快,三根跌了一跤被拉着跑,阿豆哭着不敢回头。他们三个像三只乱窜的小j,在街巷中一阵乱跑,蹭翻了菜篮、撞过墙角、喊得整条巷子都惊动。

    而那间破宅的门,等他们跑远了,又悄悄地,「喀」一声,自己关上了。

    门後,有人哼了一声:「跑了。」

    有人轻声说:「这样就行了,他们不会再回来。」

    他们逃得慌不择路,东拐西绕,鞋底踢翻了空瓦罐,撞散了门前扫落叶的竹枝。

    小皮跑在最前头,阿豆跟在最後,一直没敢回头看那间废屋是否还有人追出来。

    这时,他们转入了一条靠近西坊与南坊交界的旧巷,路面破损、巷墙斑驳。

    阿豆正要追上小皮,忽然「喀啦」一声,脚底像踩空了什麽。

    「啊──!」

    她一声尖叫,整个人瞬间往下沉去。

    地面下塌出一个黑黑的洞口,是老井旁原本覆着木盖的集水坑,泥水混着腐草,已塌出半个大人深的洼陷,外圈石缝滑不留手。

    她整个人跌进坑里,双腿陷在烂泥和积水之中,惊慌地挥手拍水,溅得满身都是。

    「阿豆!」

    三根第一个停下,回头一看便尖叫出声。小皮也一脚急刹,猛地折返回来。

    两人趴到坑边,发现阿豆半身陷入水中,双手不停拨动着泥水,眼神慌乱地朝上看,嘴唇颤抖:

    「我、我上不来……」

    「快拉她!」

    三根急哭了,却不知道该抓哪里,眼看阿豆衣袖都sh透了,手滑得像泥鳅。

    小皮红着眼一把拽住她手腕,却怎麽也拉不动。他没力气、没绳子,手心都是泥,指头滑了两次,几乎扯脱她袖子。

    「撑住啊!你别哭!」

    他一边喊,一边蹲下想伸脚让她踩着上来,但坑太深,水又冰,阿豆根本踩不到。

    「有人吗?快来人啊!」

    三根拼命往巷口大叫,声音像被墙挡住一样,喊了几声便哑了。

    阿豆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发紫,颤声说:

    「我好冷……好冷……」

    「不准睡!阿豆你起来!」

    小皮大喊着,声音都破了。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还是怕话,只知道再喊不出声,她就真的沉下去了。

    三根哭得满脸都是,手紧紧拉着她的手肘,但什麽也拉不起来。

    阿豆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被泥水x1进去:

    「娘……饭……吃了没……」

    她眼神开始涣散,指头放松,头一歪,身子又往下陷了一寸,水面咕嘟一声,溅起细细的泡。

    小皮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臂,shsh滑滑,怎麽也拉不住。

    他红着眼,一声声喊:

    「不要睡!你再说话啊!阿豆——!」

    三根早已跪地哽咽,声音含在喉里,不知是哭还是喘,只听见风声从巷墙上方呼呼地吹过,带着远处有人关窗的声音。

    但这条巷子里,没人经过。

    只有他们三个、烂泥、w水,和阿豆越来越浅的呼x1声。

    泥水翻涌,阿豆的头慢慢倾向一侧,眼睛半睁,嘴唇泛白,指尖已经抓不住石板边角。

    「阿豆!你起来啊!」

    「我拉不动啊!她快沉下去了啊!」

    三根早哭得声音都哑了,小皮sisi扣着她的手臂,手指滑得发痛,却怎麽也拉不住。

    泥里像长了牙,把人一寸寸地往下咬。

    巷口无人。

    太早了。

    街上卖菜的还没摆摊,挑水的老汉还没出来喊价。

    这时候,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一定有人听得见。

    小皮眼眶通红,拼命大叫:「救命啊——有人吗!」

    但回应他的,只有风。

    三根呆呆跪在井边,小皮的脸几乎快要埋进w水里,忽然——

    「砰!」

    一声轻响,像布落地的声音。

    有什麽人从墙上跳下来了。

    不是砸,是落。落得稳、落得轻、落得像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

    小皮猛一回头,只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後。

    那是个nv孩。

    瘦瘦的,不高,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脸上沾了点灰,头发有些乱。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只是一步,两步,直接走进了泥水里。

    她像是没听见两人惊讶的叫喊,也没在意那坑有多深。

    她只是伸出手,准确地扣住阿豆的肩膀,一把将她半身从泥中拉起来,让她的脸露出水面,贴在一块sh冷的石板上。

    她力气不够。拉不起来,但也没让她再沉下去。

    「你……你是谁啊……」三根发颤地问。

    她没回答,只低声说了一句:「别叫了。」

    几十息前。

    街道另一头。

    四娘正领着三人穿过南坊与西坊交界的转角巷。她步子稳,衣角不扬,手中只提着一只青布包袱。

    她今日原是要去市集采买,为姑娘备些食材与布料,顺便看看几家铺子近日新货。

    她身後跟着三人:一个负篮的大男孩,手脚稳、话少;一个嘴快脚快的小丫头,眼珠骨碌碌转;还有那个沉默的冷子丫头,神se淡,脚步轻,从来不喧不抢,却让人记得。

    四娘偶尔会回头看看她。这孩子是前些日子从府里买来的,跟着她做事这些日子,学得慢,但稳;记得久,不问也听。

    四人刚转过街角,忽然听见一声。

    「救命——!」

    那喊声从巷尾传来,急、碎、裂,像有人用石头撞破水面。

    她眉头微蹙,刚要抬手示意去看看,身侧那孩子已经动了。

    一句话也没说,像被什麽拉着似的,从巷边飞也似地掠出,脚底一点,踏上转角的墙根,身形一纵,「唰」的一声越过巷口,消失在墙後。

    「……」

    四娘怔了一瞬,旋即一声短促:「去看看!」

    男仆立刻奔上前,小丫头也拎着裙角往井边跑。

    四娘快步跟上,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个小男孩在一旁大哭,阿冷一半身子栽在烂泥里,另一半伸长着手,把一个脸se苍白的小nv孩使劲往上推。

    四娘深x1一口气,口中冷声吩咐:

    「那孩子撑不了多久,福旺快把人拉上来。快!」

    男仆福旺应了一声,接着也跳进坑里,但他高得多,力气也大,一下就把两人都推了上去,自己两手一撑,也翻了上去。

    眼看人都出来了,四娘说道:

    「小蚕,你帮她裹紧点,风大了,回头再起个寒就麻烦了。」

    四娘低声吩咐,侧头望了那小nv孩一眼,又补了一句:

    「还不把冷丫头遮起来,sh成这样,见不得人了。」

    「是、四娘!」

    小蚕连忙应声,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块乾布,小心地披在阿冷肩上,动作轻快,手脚利索。

    「你别抖啊……」

    她一边调整角度,一边低声说,「要是让花枝看见你这样回去,她还以为咱们出门是打水仗的呢。」

    阿冷没回话,只是站着,让小蚕动作,不闪不避。脸上sh得透彻,身上滴水成线,像整个人刚从井里拔出来一样,却一声不吭。

    她的眼神落在前方。

    那里,福旺正半跪着将阿豆小心抱起,低头看她脸se。见她嘴唇仍发白,额边汗未褪,便用手掌轻轻拍她後背,一下一下,按着昔日郎中教的法子拍引积水。

    「来,醒醒……没事了,水要出来才好受……」他声音不大,手势却稳,每下都拍得实。

    小蚕看着阿豆,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对着手不停拍着的男仆问。

    「福旺她怎麽还没醒啊?」

    「有气,就是缓慢。」福旺低声回道,没停手。

    四娘站在一旁,望了几眼四周,忽然开口:

    「小蚕,胡先生今天若没早出门,他舖子应该就在这条巷尾转角吧?」

    「嗯,在鱼铺对面,挂一个旧藤帘子,写着问和堂。」小蚕立刻答。

    「去看看人在不在,在就请他过来,说是有人落水,一大一小,都着了凉。」

    「好、我马上去!」小蚕提起裙脚转身就跑,脚步像风一样快。

    四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才回头看向阿冷。

    「你别冻着,站一边晒太yan去。别发傻。」

    阿冷闻言动了动脚步,挪到稍远墙边,一声不吭。她低头看着自己滴水的手指,又看了看泥地,什麽也没说。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巷口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蚕一边跑一边回头喊:

    「四娘,人请来了!」

    接着便见一名身穿旧靛蓝长衫、头发灰白、鼻梁架着老式铜镜的郎中气喘吁吁地快步赶来,手中还提着那口熟悉的黑木药箱。

    「在哪?人在哪儿?这麽早……说是落水,几岁?」

    胡先生一边问,一边抬手拭汗,但脚步未停。

    四娘迎上两步,语气凝重:

    「一个小nv孩,岁模样,在旧井口陷进泥水里,被人救出来,目前尚未醒,另有一名下人也sh了身,暂无大碍。」

    胡先生点点头:

    「好,好……先看孩子。」

    他跪下身,药箱啪地一声摆在地上,翻开,从中取出帕巾、竹探与铜针,手法虽快却不乱。

    他一边搭脉,一边轻捏阿豆的指尖与耳垂,眼神仔细地看她的唇se与鼻息,又翻了翻眼皮。

    「脉浮,气弱,有寒sh困肺之象,还算不坏。水不算呛得深,是惊与寒并重。」

    说着,他用指节轻敲阿豆後背两处,又取了小瓶药油滴於掌心,沿着她心口来回搓r0u几下。

    「这时候还不能喂药,要先暖身、b气、理气。等醒了再服小建中汤。」

    他抬头看向四娘:

    「可先将孩子就近送回府,换乾衣,灌热汤、火盆焐足。再拖,寒气内伏,易转咳喘。」

    四娘点头:

    「那我安排人先回,让灶下准备热水与汤剂。」

    「你们府里有我前回开的香附桂栀备着吗?」

    「有,小蚕去翻我房里那格ch0u篮,就是上回装琥珀膏的旁边。」

    「好,好。」胡先生语气稍缓。

    「姑娘年纪小,这一惊怕是要养些日子,等醒了我再来把个全脉。」

    他说完,又看了看一旁仍站着的阿冷,眉头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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