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在养伤,赵珏廷一身月白锦袍裁剪合体,身姿劲瘦挺拔,眉宇清俊,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倒像是和光同尘的少年郎。
苏妤心中暗自想着,他这皮囊下幸好配的是一副硬心肠,要是和他二弟赵霖玉那样遍地留情,满京城的女子怕是都要得相思病。
驱散这种不良的想法,苏玉规矩答道:“院中缺人,这是向母亲要来的,还请世子不要怪罪。”
赵珏廷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我前脚刚赶走一批人,帮你免了跪祠堂的罚,你后脚就让母亲送人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世子吗?”
是他想错了。
苏妤这人能为世子夫人的位置做出那等放浪形骸之事。
拿后院之事向姜氏表忠心又有什么奇怪的。
自从那件事后,他最忌讳的便是母亲的人安插在他身边。
这个女人果真是个麻烦。
苏妤不想反驳,毕竟她确实是这么想。
要想开开心心苟两年,姜氏那关必须过。
赵珏廷也不废话,冲那两名通房冷声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两名通房连忙跪下求情,“还请世子收下我们,就算为奴为婢都行,您若是不要我们,主母就会将我们卖到青楼去。”
越说可怜,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来的时候说伺候世子爷,今后过得都是好日子,没想到世子爷开口就要赶人走。
苏妤听得头疼,给花枝使眼色,花枝立刻收到,劝着那两名女子回了厢房。
这下亭中只有苏妤和赵珏廷两人。
赵珏廷冷冷看着她,“你和稀泥也有一手。”
苏妤有些奇怪,赵珏廷和姜氏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这般水火不容?
想着至少还有和他过两年日子,关系不能一开始就僵了,苏妤郑重行了大礼,“妾身多谢世子刚才解围。”
赵珏廷把脸转到一边,不看她,“要感谢本世子就把那两人弄走。”
“我知世子说一不二,也不喜他人干涉院内事务。”苏妤眸中透着灵动,“不如……我和世子再做个交易如何?”
“为了成亲做交易,为得到母亲的认可也要做交易。”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赵珏廷声带不屑,“本世子果真没有看错你,你你果真就是一个精于算计之人。”
苏妤认命笑了笑,“我是儿媳,自然要讨好婆婆,世子常年征战沙场,自然不懂后宅女子的为难。”
反正她在赵珏廷眼里,是无法洗白了。
就这样吧。
本不该接受苏妤的讨价还价,可赵珏廷还是鬼使神差问道:“你拿什么交换?”
“那张淅川图世子可核实过真假?”苏妤问。
赵珏廷眸光幽深,“是何意思?”
“那图少一处叫榆阳关的地方,此处地形奇特,可做埋伏射杀之地。”
苏妤认真道:“还请世子让那两名女子入院,榆阳关的地形我即刻绘出交给你。”
“你出尔反尔!”
赵珏廷为将多年,在哪里都是说一不二。
短短几日,他已经被苏妤戏耍两回。
怒不可遏道:“这榆阳关的地形不要也罢!”
说完便拂袖而去。
苏妤望着他气冲冲的背影好笑。
能为淅川图答应一次,自然能答应第二次。
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
赵珏廷走到书房才气消。
前去核实的剑晨回来复命。
称确实少榆阳关这个地方。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养在深闺的女子,又如何能轻易的绘制出大月地形?
这个女人……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赵珏廷沉思几瞬,“剑晨。”
廊下劲装的少年抱拳,“属下在。”
“派人去查苏妤此人。”
“是。”
剑晨应下,一阵风过后,人早已消失不见。
*
过了两日。
苏妤让人把嫁妆一箱箱抬出来清点。
花枝拿着账册核对,盼柳则站在一旁盯着下人的手脚。
“小姐,单子上的东西无误。”花枝道。
苏妤微微点头,“放进库房吧。”
五万两是何常青给苏菱准备的嫁妆。
也是苏妤拿东市药铺掌柜的行踪换来的。
她拿的是她苏家的,也是她应得的。
只是……还有一样。
那就是母亲生前收藏的金石字画。
其价值远超这些银两。
前世,祖父死后,承远侯府起过一场大火,再追问这批金石的下落时,何常青只回一句烧没了。
苏妤一阵沉默,引得花枝以为是忧心回门的事。
新婚小两口因为婆母送来的通房起了争执,要是闹到连回门都免了,指不定华坞院那位要怎么奚落小姐。
“这都两日了,世子也没再说赶那两位姨娘走的事,这件事是不是能过去了?”
花枝斟酌着用词,觉得她家小姐真的很难,“而且小姐也把图画好了,怎么不见送去给世子?”
盼柳就比花枝直截了当,一边顾着抬箱子的小厮,一边道:“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再不送图过去,小姐你怎么和世子谈回门的事?”
花枝白一眼盼柳,真想掐她一把。
没看到小姐不高兴吗?
还专门往人心窝子捅刀子。
苏妤冲两人淡笑,“世子的伤还未愈,朝中事多,回门这种小事不必扰他。”
赵珏廷要图就自己差人来拿,她眼巴巴送过去,等下又被安上个居心不良的罪名,那可太委屈了。
正午的日头渐渐热起来。
光是站着,一个时辰下来身上也出了层细汗。
让花枝和盼柳盯着入库的事,苏妤打算回主屋小憩一会儿。
她有午睡的习惯,又不喜闷热,想着屋里没什么人来,索性脱了外衫再睡。
一道绣花鸟的屏风隔绝外界,听到推门声,苏妤低头紧着襟带,问道:“是花枝吗?”
她继续道:“晚上吃冰酪吧,天气越来越热了。”
外面的人没回她。
苏妤觉得奇怪,绕过屏风朝门看,哪里有什么人。
院中人这几日生怕被赶走,个个规矩得不行,是哪个敢有这个胆子?
得让盼柳好好查查。
明月高悬。
刑月立在窗外。
见屋里的赵珏廷一脸冷郁,像是生气又像是别的。
赵珏廷吩咐他,“去主屋找夫人要榆阳关的图。”
刑月应下,只觉得奇怪。
今儿个正午世子不是去要过了吗?
怎么还要去一次?
赵珏廷胸中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
他怀疑自己是中邪了。
脑海里,闯进苏妤屋中看到的画面挥之不去。
屋内光线清晰,连带着刺绣屏风后的景象一览无余。
不知情的苏妤慢慢褪下外衫,一头青丝拂过削瘦莹白的肩头,柔软的素手将其挽到一起,她听到动静后那声透着软糯的问询……
这一幕令赵珏廷想起破庙那不受控制的越矩之举。
她的急切,她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