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宗弼?”陈勋眉毛一挑,看向苏亦,“他来作甚?”
苏亦眉头也是一皱,他此先让太师府的人给戚宗弼送信,信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自从司空雁入狱,苏亦知道戚宗弼心中纠结,两头为难。为难为何?一头是滔天大罪,皇帝震怒,一头是兄弟情谊,骨肉难离。但不管是苏亦还是戚宗弼,其实心里都清楚,司空雁必是逃不脱一死。但死也得看怎么死,若是由皇帝下令,最轻那也是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所以这就是苏亦帮戚宗弼三次阻拦陈勋的原因所在,他知戚宗弼所想,虽政见不和,但苏亦依然敬重他。那封信一是提醒,而来也是在催促了,意思是你戚宗弼该狠下心了,亲自送行来个痛快,也总比凌迟剜下数千片肉来得好。
而戚宗弼的心思就更好猜了,他虽然心中清楚这些事,但那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师弟,哪怕是迟早要死,也希望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所以这才足足等了五天,才狠下心前往大牢。
只是苏亦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戚宗弼会突然来了皇宫,难道是因为亲自结果了司空雁,所以主动来求陈勋降罪的?
苏亦本来是这样以为的,但得禁卫通报后,他看见戚宗弼疯了一般朝这边跑了,大声叫喊着。
“太医!陛下啊——快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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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八五〇章——“毒”计(shukeba.)
第八五〇章——“毒”计
寝宫中,皇帝被按在龙榻上,脸色铁青。
年迈的太医搬了凳子坐在床边为陈勋号脉,脸色从凝重转为严肃,又从严肃转为疑惑,最后从疑惑变成了思索。
这番脸色变化,不仅江公公看得提心吊胆,就连陈勋也忍不住开口骂道:“到底有病没病!你倒是说给朕听啊!”
太医惶恐跪下:“禀陛下,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言,陛下这脉象平稳,不似患病,但奇也是奇在这里,陛下分明感染风寒,不该是如此脉象才对……”
“那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陈勋急道。
太医把头又伏得更低了点:“臣……臣不知……”
“废物!朕养你们何用!?”
……
殿外,苏亦安静站在柱旁,戚宗弼左右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却不知说的什么。
苏亦看得烦闷,索性偏开头,眼不见为净,但戚宗弼的脚步声却一直传进耳朵里。
苏亦叹了口气:“戚相,急躁无用,还是等太医的说法吧。”
戚宗弼面露苦涩看来:“若是能被太医轻易解决,极乐……他也不会这般得意。”
苏亦思忖片刻:“我觉得……这会不会是司空雁的攻心之计?”
戚宗弼叹气摇头,苦笑道:“他那时已知自己是将死之人,哪屑用什么攻心之计这种小手段。既然如此说了,那必然是留有后手。”
苏亦想了想:“可这已经五天过去了,我观陛下并无什么异常。”
正说着,殿门开了,太医被江公公送了出来。
苏亦和戚宗弼赶紧迎上去,戚宗弼急问:“陛下如何?”
太医朝二人拱手,低着头难掩羞愧:“下官……诊不出来。”
“什么叫诊不出来?!”戚宗弼眉毛一竖,“病了便是病了,
没病就是没病!”
苏亦抬手拦住戚宗弼,声音放低:“张太医,莫急,慢慢说来。”
张太医拱手道谢,说道:“陛下脉象是无病之兆,但观其脸色,也确实不好,眼白泛红,舌苔渗青,这与脉象冲突,委实奇怪。”
双方又详细交流了一番,却没有结果,最终太医告退离去。
“这该如何是好?”戚宗弼一脸颓然,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苏亦伸手扶他起来:“担心无用。既然太医诊不出来,我们便找诊得了的来。”
戚宗弼抬起头看向苏亦:“太医都不行,还有谁?”
苏亦看向宫外方向:“那人还没走。”
……
自那日京变平息,第二日百里孤城便与杨露一起,踏上了北去新城的路途。
又后面一日,叶北枳池南苇,方定武施淼淼,也买好马车,备好干粮,自西门出城南下,准备回蜀地了。
京变之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苏亦近日公务实在繁忙,所以都未来得及与这两波人告别。
叶北枳离京时,京城外十里别亭,夜凡只身一人前来送行。
方定武把马车停在路中,两名女眷侯在车里,叶北枳一个人下车来见夜凡。
亭中,夜凡把一个很有分量的布包扔给叶北枳。
叶北枳打开瞥上一眼,包袱里是厚厚一沓银票,每张都是万两的兑额。
“苏立之托我送来的。”夜凡抬了抬眉毛,“打北羌时你功劳大,但估计你也不贪图官身,便给你兑成银子了。你在京城那日对战浪淘沙,这份功劳的银子后面会给你送去。这些加起来,你也可以安心做个富家翁了。”
叶北枳点了点头,并不道谢:“应得的。”
“你真就打算大隐隐于市了?”夜凡无奈地看着叶北枳,“反正你后面也没安排计划,不如留在京城,偶尔还能帮我做事。”
叶北枳回头看了眼马车:“方大哥说是想回去重开镖局,我的话……看南苇吧,看她想做什么,我便陪着做。”
“也在嘉定州?”
“八九不离十。”
夜凡也不再劝了:“那好吧,嘉定州也有我阁内的人,记得时常来信——说不定哪天我也能窥见天人境界了,还要找你讨教。”
“等到那天再说吧。”叶北枳低头,“走了。”
……
叶北枳和百里孤城都走了,只唯独唐锦年留了下来,窥天想要半个朝廷金身,这其中还有许多事要与苏亦交接。
客栈二楼,唐锦年与阿三相对而坐,饶霜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朝街上张望。
“杨露随百里孤城北上了。”唐锦年用丝绸小心翼翼擦拭着烟杆,神情专注,“你这次都不去送送,日后再想见就难了。”
“不见比见好。”阿三低头盯着茶杯,“能让她继续不待见我就最好了,见面说清当年事,只不过是无端多份牵挂,不好。”
这时,饶霜转过头来,朝唐锦年说:“宫中来人了,像是找你的。”
不一会儿,叩门声传来,饶霜去打开门放进来人,原始司礼监掌印江书黎亲自前来。
“唐盟主,苏太师传话,入宫一见。”
唐锦年眼都没抬:“这个时候要见?什么事?”
江书黎面露难色:“这个……还是在路上,杂家说给唐盟主听罢。”
“嗯?”唐锦年这才抬头,见江公公面色凝重,心知怕不是小事,遂起身,“也好,那便走吧。”
江书黎松了口气,先一步领路。
走出门时,唐锦年忽然驻足,并未回身,却开口道:“窥天势力铺开已成定局,各地都需设立分盟。阿三,你去北边吧,那新城乃是重要地方,就让你负责罢。”
阿三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唐锦年却已经离开了。
前往皇宫的马车上,江书黎把声音压得极低,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最后,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太医也诊不出来,所以太师大人便说让你来看看。现在也不知陛下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
唐锦年只沉思片刻便冷笑起来:“症状表现如此古怪,哪里是什么病,多半是中了毒。”
江书黎脸色一变:“中毒?怎么可能——司空雁早就下狱,看管那么严,谁能给陛下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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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八五一章——此毒无解(shukeba.)
第八五一章——此毒无解
夕阳斜下的时分,寒风中,皇宫也难掩萧瑟。
寝宫外,唐锦年推门出来,与江公公互相拱手道别。
苏亦与戚宗弼一直侯在外面,见唐锦年走下来,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戚宗弼急匆匆开口发问,“陛下如何?”
唐锦年看看戚宗弼,摇头道:“诊不出病因,但观其症状,是中毒无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戚宗弼仍然惊得眼前一黑,若不是苏亦及时扶住他,差点就要栽倒。
苏亦搀扶着戚宗弼,转头朝唐锦年问:“此毒当如何解得?”
唐锦年耸了耸肩膀:“毒根深藏体内,查不到摸不着,就连毒性如何都不知道,又怎么去解?”
“无论如何,你使出十分力去治!”苏亦加重语气,“只要治好了陛下,我保证只要大闰不倒,江湖便永远是窥天说了算!”
唐锦年眉梢一挑:“我只能说尽力去治,这毒奇异,我也从未见过,能否治好我可无法保证。”
苏亦脸色微微变化,半晌后,他低沉说道:“那便尽力去治……”
“再看上几日罢。”唐锦年摆了摆手,“我给开几副壮神养气的方子先吃着,若几日后毒性加剧,说不定就能看出更多东西了。”
寝宫中,陈勋正愤怒地摔着东西,江公公跪伏在地上,地面上已经满是狼藉。
“胡言乱语——”陈勋咆哮大吼,“朕怎么可能中毒!”
“连诊都诊不明白!就敢言之凿凿说朕中毒?!”
“啪嚓!”又是一个古玩花瓶摔得粉碎。
“一帮庸医!”
“庸医误朕!”
“朕明明能跑能跳!哪里像中毒了?!”
“什么时候中的毒——?!”
……
东厂内。
唐锦年来到这里,戚宗弼跟着一起来了,此时卓不茹也陪在旁边。
某间屋内。
隔着手帕,唐锦年捻起桌上匕首的刀刃,将其提了起来。唐锦年眯着眼扫过刀面:“就这东西?”
戚宗弼仔细辨认了一番,道:“没错,当时最后一刻,司空雁就是投出此物伤了陛下。”
“作为物证收入东厂后,可有人动过此物?”唐锦年问。
卓不茹赶紧摇头:“保证没有。”
唐锦年点点头,将鼻尖凑近轻嗅:“这淡淡臭味……确实抹了东西。”
“可知是什么毒?”戚宗弼眼中泛起希望光芒。
唐锦年从脚边提起笼子放到桌上,里面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鸽子。
将鸽子抓出来,拿匕首轻轻划出道伤口。
过了一会儿,唐锦年朝伤口看出,只见鸽血嫣红,伤口新鲜,并无异常。
想明白其中缘由,唐锦年直接把匕首扔到了桌上:“没用了。”
“什么意思?”戚宗弼不解。
唐锦年道:“此毒不宜保存,出鞘后过一段时间便会自行挥发,此时已经没有毒性了。我看了皇帝脸上的伤口,都五日了还未愈合,深处隐约有腐烂痕迹。而看这鸽子,伤口并无异常,所以才有此推断。”
“那怎么办?!”戚宗弼急道。
唐锦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吧。”
……
三日后,唐锦年再次入宫,于寝宫见到陈勋。
陈勋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差了些,风寒的病症依然未见好转,甚至有加深的迹象。
将唐锦年迎到龙榻前,江公公眼眶红红,小声说道:“陛下昨夜发烧,直到今晨才好些,但嗓子依然沙哑,一说话便疼。”
在床边的凳子坐下,唐锦年搭指号脉。
半晌后,唐锦年站起来,手指按在陈勋脖颈侧面,皱眉思索片刻才收回手来。
陈勋此时睁开眼睛,看向唐锦年,沙哑说道:“……如何?”
唐锦年凝眉不答。
陈勋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朕只是风寒……没有中毒对不对?”
唐锦年依旧不答,只是与陈勋默默对视,不知在想什么。
陈勋死死瞪着唐锦年,二人这般对视许久之后,唐锦年突然转身,直接朝殿外走去了。
陈勋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说话——朕让你说——!!!”
出了寝宫,苏亦追上来。
他脸色凝重:“你……为何不说话?”
唐锦年紧闭着嘴,一直走到无人之处,才停下脚步,冷冷开口:“气血浑浊,脉象缓慢消沉……最多半年。”
苏亦心底一沉:“真就无解?”
唐锦年摇头:“至少我是没有办法,要是还有什么灵丹妙药,便都用上吧,兴许能多吊几日的命。”
苏亦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说过,世间有神物,名为点睛石……”
“找不到的。”唐锦年摇了摇头,迎上苏亦的目光,“世间两颗点睛石,一颗用给杨露,药性堆积她体内,后被放出心尖血,药性尽数便宜了鬼见愁的浪淘沙,救回了他性命。另一颗本在活佛手上,后被当归夺去,我当初拷问当归便是为此,但致死他都未说出那颗点睛石下落。”
“原来如此……”苏亦颓然地垂下头,“我会派人去找找看的,你嘱咐窥天那边也尽力寻找,多谢了。”
“举手之劳。”唐锦年拱手,转身朝宫外走去。
苏亦望着唐锦年离开的背影,看见他从腰后取下玉石烟杆举起来。
片刻后,一阵青烟从他头顶升起。
走在皇宫的青石板路上,唐锦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随着他迈着步子,烟杆下的吊坠也跟着摇晃。
吊坠上,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好似内蕴晨曦,淡金色的华光荡漾其中。
……
司礼监,江书黎好不容易伺候陈勋睡下了,匆匆回到司礼监,发现苏亦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见到江书黎,苏亦咬着牙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
“纳秀女入后宫,让陛下……早日有个子嗣罢。”
江书黎默默无言,半晌后轻轻抹了抹眼角,重重点头:“是。”
“陛下那边……”江公公说着说着就感觉喉咙发哽,“老奴……老奴该如何去说?”
苏亦沉默良久:“我会去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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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八五二章——太平(shukeba.)
第八五二章——太平
大闰二百一十八年,开春。
后山,陈勋坐在木质轮椅上,苏亦在后面推着,一起朝跃鲤湖走去。